宁乐挨个询问鬼魂们。

其中有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老汉说：“我见过你的姨父，那时候你姨父还没死，他住在病房里面，他媳妇儿每天都会来照顾他，他还有个儿子对吧？隔三差五也会来看看他。”

说到这里，老汉叹了口气：“我那时候真的很羡慕他，生病时身边能有家人照料，哪像我啊，生前就是个孤家寡人，每天靠要饭维持生计，直到死时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宁乐打断他的唏嘘：“你能说重点吗？”

老汉却在这个时候卖起了关子：“接下来就要说到重点了，但你们得答应我个请求，否则我就不说了。”

“什么请求？”

“我活着的时候，每天都在挨饿受冻中度过，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一顿饱饭，哪怕是我现在变成了孤魂野鬼，这个愿望还是没能得到满足。”

宁乐答应得很痛快：“一顿饭是吧？行，我答应你！”

老汉嘿嘿地笑了：“医院里面阴气重，我待在这里比其他地方更舒服，尤其是癌症科和肿瘤科这种地方，几乎每天都在死人，阴气就更重了。我几乎每天都会在这两个科晃荡，你姨父刚住院那会儿，我就注意到他了。他虽然生了病，但气色还算可以，也很积极地配合治疗，我能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很想多活一段时间的。”

“可医生说他不想住院，也不愿意治疗。”

“那是因为有人不希望他活下去。”

宁乐很意外：“谁不希望他活下去？”

“还能有谁？就是你姨父的儿子咯，你应该叫他表哥的吧？我见过他好几次，他每次来都带很多水果，穿得也是人模狗样的，说话做事也很有礼貌，医院里的人对他风评都很好。但只要周围没有其他人，他就会跟他爹说很多话，具体内容穷也记不大清楚了，反正大概就是希望他爹尽早离开人世，别再死皮赖脸地活着，只有他爹死了，他和他妈才能活得更好。”

宁乐愣住了。

她知道赵呈炜不是个东西，但却不知道他居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老汉还在念叨：“你姨父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特别伤心，他悄悄跑出医院，就是为了不再拖累家里人，没想到路上发生意外，他又被送回医院，并且病情还加重了很多。你表哥隔三差五就来看他，每次都在他耳边说很多过分的话，你姨父听得多了，求生的欲望也就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自己拔掉了氧气管。”

说到这里，老汉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姨父死的时候，你表哥居然还在笑，虽然他笑得很隐秘，没人看到，但我却看得清清楚楚，终于能甩掉一个大包袱，他肯定是很高兴的。”

“王八蛋！”宁乐气得手指都在颤抖，“我要去宰了那个畜生！”

她转身就要走。

裴暮白一把拉住她：“你冷静点。”

宁乐极其愤恨：“你让我怎么冷静？那个畜生不是人啊，他连自己的亲爸都要害！他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就算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你姨父是自己拔掉了输氧管，他是自杀的，从法律上来看，他的死亡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宁乐咬牙切齿：“可如果不是赵呈炜故意说那些刺激姨父的话，姨父根本不会选择自杀！赵呈炜是在恶意教唆别人自杀！”

“你有证据吗？”

宁乐答不上来。

裴暮白：“没有人知道赵呈炜做过什么，只有鬼魂看到了那一切，可警察不会相信鬼魂的证词，我们告不了赵呈炜。”

宁乐不甘心：“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任由赵呈炜逍遥法外，我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找他，我要当面问清楚这一切。”

老汉插话道：“你们走之前，能不能把欠我的一顿饭补上？我饿了好多年，可就指望你们这一顿饭饱肚子了。”

裴暮白打电话给二叔，请他帮忙整治一顿饭菜。

他们带着老汉回到煜煌大酒店。

饭菜已经准备好，猪鸭鱼肉样样都有，非常丰盛。

老汉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裴暮白拿出三根线香，点燃后插在米饭上，然后将白酒倒在地上，杯子倒扣在桌上，他冲老汉做了请的姿势：“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老汉迫不及待地扑上去，一下子就把所有饭菜的香气全都吸进了肚子里。

他摸了下肚子，一脸的心满意足：“吃饱了真爽！”

裴暮白点燃符纸，将鬼差请来。

吃饱喝足的老汉心愿已了，他没有反抗，乖乖地跟着鬼差走了。

桌上的饭菜还在，但热气和香气全都没有了，酒水也都变成了白水，完全没有了原本的醇香滋味。

这些都是被鬼吃剩下的饭菜，普通人最好不要吃，否则很容易拉肚子。

裴暮白招来服务员，将这些残羹剩饭撤掉，然后又上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

宁乐没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月半倒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吃得相当开心，一大条鱼全被它给吃光了。

它吃完了鱼肉，把鱼骨头当吃磨牙棒，一边啃一边说：“人都已经死了，你就算再生气也无济于事，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填饱肚子重要，只有吃饱了，你才有力气去解决那些人渣。”

宁乐：“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吃不下。”

裴暮白给她盛了碗汤：“再喝点汤吧。”

宁乐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端起碗。

她刚把汤喝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赵呈炜打来的电话！

宁乐现在对他是极其厌恶，一看到这个名字，就想把电话给挂断。

但理智最后还是战胜了冲动，她接通电话，面无表情地喂了一声。

赵呈炜：“宁乐，你现在在家里吗？”

“干嘛？”

“我有点事情，想要找你当面谈谈。”

宁乐扯动嘴角笑了下：“巧了，我正好也有件事情要找你谈谈。”

“那我们约个地方吧。”

“不如就去你家吧，今天下午三点，我去找你。”

“好，等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