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暮白亲自开车将宁乐送到楼下。

宁乐：“你有打火机吗？”

“没有。”裴暮白不抽烟，身上没有带打火机的习惯。

宁乐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哦，那我等下去旁边的小商店买个吧。”

裴暮白试着问道：“要我陪你上去吗？”

宁乐表示不用：“我一个人能搞得定。”

裴暮白没有强求，叮嘱道：“保护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在这里等你。”

“嗯。”

宁乐推开车门走下去，她背上包，先去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个打火机，然后才走进楼里。

月半从包里探出脑袋：“你等下准备怎么做？”

宁乐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试试看诱敌深入吧。”

“你觉得他能上钩？”

“不知道。”

宁乐将手机揣进兜里，爬到五楼，敲开了小姨家的房门。

开门的人是赵呈炜。

他侧身让宁乐进屋，嘴里问道：“你这段时间又没住在家里？你又跑去跟哪个野男人鬼混了？”

“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少来指手画脚，”宁乐左右看了下，“小姨呢？”

“她在屋里休息，”赵呈炜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居然真敢一个人来，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

宁乐坐到沙发上，顺手将手机掏出来，放到茶几上：“我为什么不敢一个人来？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你要是真没做亏心事，那你跟我说说，我爸的保单去了哪里？”

宁乐一脸茫然：“什么保单？”

赵呈炜盯着她的脸：“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装傻，我爸生前买了份人寿保险，保额是一百万。你前两天来咱们家，根本就不是拿书，而是偷偷拿走了我爸的保单，对不对？”

“我没拿保单，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赵呈炜冷笑：“宁乐，保单的受益人是我和我妈，就算你拿走保单，你也拿不到钱。我劝你还是赶紧把保单交出来，不然我就真要报警，告你入室行窃了。”

宁乐一副无所谓的架势：“行啊，你现在就给警局打电话，我看着你打，我倒要看看最后警察抓的人是我还是你。”

赵呈炜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乐不答反问：“姨父是怎么死的，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他是病死的，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可医生不是这么说的，医生说姨父是因为拔掉输氧管才死掉的。”

赵呈炜的目光闪了闪：“就算是这样，那我爸也是自杀，跟我没关系，你干嘛跟我说这些。”

“姨父原本是很积极地配合治疗，他很想活下去，可为什么他会突然选择放弃治疗，甚至还主动拔掉输氧管自杀？”

“我不知道，你说这些干什么？现在我们的重点应该是保单，你别想转移话题。”

“姨父不想活下去，是因为他的亲儿子时刻在提醒他是个累赘，他的存在只会拖累妻儿，不如死了来得干脆。“

赵呈炜神色一变，厉声叱道：“我从没说过这种话，你别想污蔑我！”

宁乐无视他的反驳，继续往下说：“之前我还有点疑惑，你为什么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催着姨父去死，甚至连三个月的时间都不愿意等，直到刚才，你跟我提到了保单，我才明白过来……”

她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你其实早就知道了保单的存在，你希望姨父快点死，是因为只要他死了，你就能拿到那一大笔保险赔偿，说到底，就只是为了钱而已。”

赵呈炜想也不想就矢口否认：“你胡说！我没有！”

宁乐从背包里面拿出那份保险合同：“保单就在我这里，可我不想把它交给你，除非你能亲口告诉我，姨父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我爸是因为绝症活不下去了，才会选择自杀，跟我没关系！你快把保单还给我！”

赵呈炜冲上去，伸手想去抢保险合同。

宁乐躲开他的手，掏出打火机，将火苗对准合同的一角：“你要是再乱动一下，我就烧了它。”

赵呈炜气得不行：“你疯了吗？那可是一百万！”

宁乐：“它对你来说是一百万，但对我来说就是几张纸而已，烧了就烧了，我无所谓的，我就只想要个真相，你说还是不说？”

赵呈炜觉得她不可理喻，可碍于她手里拿着保险合同，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这样做有意思吗？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说了，我只想要个真相，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好，你想要真相是吧？那我就告诉你，我的确是很想让我爸早点死！他就是个累赘，除了拖累我和我妈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用处！”

“可他是你的亲爸……”

“我宁肯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别人的爸爸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再不济也是个城里人，参加家长会的时候能够体体面面的。可我爸不一样，他每次去参加家长会都是一身的土气，无论别人跟他说什么，他都只知道傻笑，我那些同学经常在背地里用这件事情笑话我！”

赵呈炜显然已经憋了很久，此时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

“当初我妈要送我出国留学，家里拿不出钱，我爸手里拿着一张银行卡，那张卡里面有五十万，那是你爸妈留下来的遗产，说是要留给你用的。我想让我爸拿出来用，可我爸死活都不愿意，在他的眼里，你这个外人都比我这个亲儿子重要！”

宁乐：“可你最后还是出国了……”

赵呈炜冷笑道：“那是因为我妈把银行卡偷了出来，她背着我爸把钱取出来，让我拿着钱去了国外，等我爸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钱已经花出去了，他没办法只能认了。”

“你就因为这些事情，希望你爸死？”

赵呈炜：“我其实没想让他死，他毕竟是我亲爸，但凡有一点可能，我都会竭尽全力治好他的病，让他能健康地活下去。可他患上的是肝癌晚期，那是绝症！这病根本就没法治，即便砸个几十万进去，也只能让他再拖个一年半载。”

“他每天躺在病床上多痛苦啊，还有我妈，每天都要去医院照顾他，给他端屎端尿，伺候他吃喝拉撒，累得连腰直不起来，好几次我都看她躲在厕所里偷偷地哭。”

“我那时候就想，只要我爸死了，他和我妈就都能解脱了，而我也能顺利获得一百万的保险赔偿，我可以拿这笔钱去滨海买套房子，结婚生子继续生活下去。”

“我爸选择自杀，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我说的全都是实话！”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快点死掉，他死了还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好处。”

……

赵呈炜说到这里，竟是咧开嘴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