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山。
太乙真人看着门口被蛮力破坏的禁制，心中五味杂陈。
哪吒这一去结果如何，他心中十分清楚，毕竟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至于答应孔宣的？笑话，他太乙又没亲自出手，只是适当的时机推波助澜一下而已，算哪门子的违反誓言。
只是真到这个时候，即使太乙早已超脱常人，也不禁有些伤感。
这可是他唯一的弟子！
“哪吒，你也不要怪为师，没有莲花之身，不割舍掉人间情仇，你又怎能肉身成圣，怎么能渡过这次大劫呢。”
“莲花乃是我玄门最为圣洁之物，为师也是为你好啊。”
正在这时，一道十分不屑的讥笑声响起：“呵，为他好你不去帮哪吒打死那四条臭长虫？”
黑君恶狠狠的看着太乙真人，恨恨地磨着小虎牙，恨不得咬上一口。
太乙真人摇头苦涩道：“命数，这是哪吒的劫难，也是他命中注定的机缘，我又怎能横加阻拦。”
随后转过头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黑君嘲笑道：“你这畜生好不知趣，好好驮人就是，偏要横加阻拦导致我这徒儿机缘迟到十年。”
“呸，好不要脸的臭老道，你最好赶快放了我，否则让我家老爷知道了，哼哼！”
说完，黑君又在心里加了句：让我家老爷知道了，非给你两个大逼斗不可。
当然这句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嘟囔两句，她只是身材像少女，但不代表没脑子。
李平安可是讲过寄人篱下还威胁别人，多数都会被毁尸灭迹。
更何况黑君清晰地记得李某某无意间说的话：阐教十二金仙各个蔫坏，最喜欢干那些杀人放火、道貌岸然的事情，真是又当又立。
虽然不知道又当又立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黑君对阐教十二金仙的印象坏到极致。
太乙抚须，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容道：“莫慌，时机到了，贫道自然会放你与这只小老虎出去。”
对于黑君一人一兽，太乙并未放在心上，即使她口中的“老爷”是赵公明，那又如何？
赵公明不过截教外门大弟子而已，他太乙真人可是阐教响当当的十二金仙之一！
更何况十二金仙之中，能胜过他太乙的不超过三个。
就算赵公明实力滔天又如何？
家师元始天尊！
通天也要喊兄长的存在！
……
“贼子，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陈塘关。
敖广看到哪吒出现，目中的怒火喷涌而出，额上青筋都爆了三根。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对于敖广的话，哪吒充耳不闻，他紧紧看着眼前的李靖，扑通一声跪倒在城墙之上。
“不孝子哪吒，拜别父亲大人。”
说完后，也不待李靖反应，径直起身走向城墙边，身后百姓好似抓住救命的浮萍，拼命叫嚷起来。
“龙王老爷，哪吒来了，你快放了我们吧。”
“该死的，都是你这个妖人害得我们这样，你怎么还不去死。”
“去死吧——”
“死——”
……
人们发现在他们一次次地呼喊声中，原本汹涌的水位竟然开始缓缓下降。
一时间，呼喊的更加拼命、卖力。
死一人，活万人，对他们来说，这并不是选择题，只是一道叙述题而已。
“哪吒！”
就在这个时候，艰难从人群、海水中挤出来的殷氏踉跄而至，浑身湿漉漉的样子，狼狈至极，原本一头秀发的她此时竟有半数白头！
儿行千里母担忧，殷氏满腔心血，这十年间早已被磨损殆尽，若不是李平安的存在吊着她，恐怕早就撒手人寰。
即使这样，这副躯体也早已千疮百孔。
“娘子，你怎么出来了！”
“娘……”
几乎同时响起的声音，前者着急响亮仓促转身向后抱起来人，后者低不可闻身形未转向前。
哪吒不敢回头去看殷氏，哪怕这十年里无数个日日夜夜未见，他怕他回头后就再也忍不住心踏步向前。
一切正如黑君十年前所言。
龙宫势大人多，若不能吸引龙宫注意，必然会祸及家人。
至于杀光龙族——黑君口中无所不能的老爷都有所顾忌，更何况他这个区区雉儿？
这也是为什么十年来，哪吒不仅不敢回陈塘关，还时不时出手偷袭屠杀纯血龙族，即使在这个过程中遭受重创，身体一如幼时再难长大也不曾后悔。
只是没想到龙宫直接以整个陈塘关相挟！
从他来的那一刻，哪吒就知道，自己只有一个结果。
这个十多岁的少年，终究还是踏上属于自己的命运。
“哼，贼子，你总算敢露面了！”
敖广身旁，敖摩昂来回摩挲手中长枪，大有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
敖广眉头微皱，伸手拦住敖摩昂后，随手丢下一柄长剑怨恨地说道：“贼子，你伤我龙宫一十三条性命，我要你拿这柄长剑在自己身上，先捅十三个窟窿！捅完我就停了这漫天的大雨，或者——自刎谢罪。”
“哪吒，不要啊——”
闻言，被李靖紧紧搂在怀里的殷氏脸色一白，挣扎着就要上前阻拦，却被李靖死死禁锢在怀里，难动分毫。
两只叠在殷氏背后的手掌，攥出青筋。
但刚刚劫后余生的百姓可就没那么多想法，虽然水位不再淹没他们，但这漫天大雨也是不好啊，今年的收成恐怕是要遭了殃。
想到收成，一群人更是大声催促哪吒快些动手，唯有极少的一部分人，不忍地低下头，却也并未开口阻拦其他人。
他们内心深处，何尝不想有一个好的收成？只是因为这样而胁迫一名雉儿自残，良心难安。
“娘……”哪吒捡起面前寒光逼人的长剑，口中呢喃道。
耳边越来越多的催促赴死的声音，心烦意乱。
不知怎么地，哪吒突然想起十年前李平安时常在自己面前自言自语的一句话话：小孩子不要玩水，尤其是跟东海相关的水。
当时他只以为是李平安胡言乱语，故作老成，现在看来，反倒似早有预料。
一丝悔恨浮于心间，哪吒回头看向李靖，看向出奇一致的上千人人，而后抬头眺望着李府的某处院子，那里似乎有个一岁小孩在故作老成的指指点点着什么，最后目光定格在孱弱的殷氏身上，唇角微动。
“母亲大人，哪吒这十年过得很好，结识了很多朋友，他们都很照顾我，还教我识字读书。”
“您不用担心我，我有好好吃饭，没有挑食，什么都吃嘞；也有好好洗澡，能照顾好自己。”
“对了对了，我还学会很多有意思的小法术，藏了很多好笑的小玩偶，本来还想给母亲大人炫耀。”
“还有……还有，母亲大人，哪吒长大了呦，虽然没长高，但成熟了很多，能帮助母亲遮风挡雨了嘞，嘿嘿。”
“可是、可是，没有人再陪哪吒踢毽子，也没有人再给哪吒讲故事，哄哪吒睡觉了。”
“弟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小家伙以后没有我在他耳边唠叨，想必会开心不少吧。”
“大家都很好，只是哪吒有点……”
“母亲大人，哪吒好想你！”
终究是思念压过理智，哪吒嘴角笑起的幅度越来越大，眼中噙着的泪水却越来越多。
回头深深一眼，希翼着将母亲的样子牢牢记在脑海里后。
哪吒握紧长剑的双手猛然用力划向脖子。
嗤啦——
就在这时，漫天大雨骤停，一道玩味的声音由远而近。
“我愚蠢的欧豆豆呦，你这就放弃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