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居后院，岳凡与铁血相聚于凉亭之中，面前摆满了酒葫。

“岳凡，你这次算是把澹台氏给打残了，现在总该出了口气吧！”

“打蛇不死，反咬三分，他们不该打小冰儿的主意。”

“呵呵，有些千年氏族确实嚣张强势，让他们吃点骨头也是应该的，不过你最近锋芒太露，未必是件好事啊！”

“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行了行了，我们不说这些，你现在感觉如何？”

“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铁血随意添上一杯子酒，递给岳凡道：“我们兄弟二人，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今天可要喝个痛快才行。”

“好！”

接过酒被，岳凡一口饮下，胸口传来一股火辣辣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痛快：“好酒！真是好酒！”

铁血也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当然是好酒！这可是我最后的收藏。此酒名为烧仙酒，香纯热辣，绝对是酒中圣品，要不是为了你，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我们确实好久没一起醉过了。”

岳凡放下酒杯，眼中带着一抹回忆之色。

一转眼，已是十四年过去了。从最初死役营相交，到现在相聚，当初“战狂”、“铁血”、“长枪”和“快箭”并称死役营四大高手。而今只有“战狂”与“铁血”坐在这里，让人难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

“怎么？又在想老徐跟老黄了？”

铁血自斟自饮，同样难以舒怀：“多年杀斗心未冷，昨日离别满心头。铁血不及男儿泪，他朝兄弟再相逢。只可惜，重逢未见花开时，只道雪雨漫长空……这一转眼就过去十多年了，好多事情都变了，连这喝酒的感觉也变。”

岳凡没有说话，自顾饮着酒，只是脸上悲意更浓。

“兄弟啊！你知道吗……”

铁血遥望着远处，无限伤感道：“人的一生其实是没有选择的，你可以选择生，可以选择死，但是你却无法选择自己的命。我的命运，从一出生便注定了，很多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是最后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累好累，恨不得躲到棺材里去清净清净……”

“那你有没有后悔？”

这是岳凡第二次听到铁血的倾诉，可是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对方。

什么是命运？命是时间，运是方向，命运就是时间的方向，不可逆转，不可变换。命运这个东西，虚无缥缈、玄之又玄，许多人都相信他的存在，可是真正能够掌握的又有几个？在时间的长河中，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点一点的消失，连天尊亦不能例外，这就是命运。

听到岳凡问自己有没有后悔，铁血不禁怔了怔，低着头认真思考起来。

扪心自问，自己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过吗？

这些年来铁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份责任、一个信念，他无时无刻不在考虑以后，算计将来，他希望自己能够做好每一件事情，他几乎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的问题，更顾不上自己的情绪与想法。现在岳凡这样一问，他才顿时感到略有所悟。

自己后悔吗？

不悔！

铁血心中一遍一遍的问自己，然后无比坚定的回答着。每一次回答，心中的郁结便会减少几分，人也轻松几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那不是命运，那是一分责任的枷锁，无影无形、无声无息。大多时候，往往不是命运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命运。

无数个念头在铁血脑海中闪过，忽然间，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兄弟，你说的对啊，如果我有后悔的念头，那我先前所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所以，我不能后悔。”

这一刻，铁血若有所悟，像是明白了很多，眼中的阴郁也淡去很多。

看清自己，才能知道别人。

相比之下，岳凡的想法比较单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他早已决定，等自己救出尘香、报仇雪恨以后，就带着小冰儿隐居世外，过着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平淡却幸福的生活。

一想到小冰儿，岳凡脸上便充满了温暖的笑意，那是对未来的憧憬。

……

二人就这样闲聊着，各自感怀着、忧伤着、感动着。

不知不觉，面前的酒葫皆已见底。

“酒逢知己千杯少，天涯万里不独行。”

放下酒杯，铁血长长叹了口气，眼中醉意全消。他看了看对面的岳凡，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堂堂铁血，居然还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岳凡还是第一次见到铁血如此表情，不觉笑了：“现在聊也聊完了，酒也喝完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坦诚的？”

铁血闻言苦笑道：“你我之间当然无事不可言，但是有些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你开口啊！”

“这件事对你很重要？”

“恩，不只对我，对我的族人非常重要，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此事。”

铁血的声音渐渐沉重，岳凡笑意收敛，正色道：“需要我如何帮你？”

尽管早知道岳凡会如此说，但铁血还是忍不住怔了怔，心里充满了暖意。他知道，即便世间上所有的一切变了，自己这个兄弟却是永远都不会改变。

“岳凡，你还是这样，不问原由，不计条件的帮我……”

顿了顿，铁血深吸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其实，我是九黎一族后裔，也就是被历史遗弃的外族之人。”

“恩，我知道。”

岳凡的神情非常平静，让铁血有点发愣，不过一想到李岳凡佛宗护法的身份，他也就释然了。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有何必……”

不待铁血把话说完，岳凡直言打断道：“我认识的铁血，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是我生死相交的兄弟，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岳凡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他身体里含有天巫血脉，乃是天巫一族的后裔，认真说来，他亦算得上外族之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守住这些秘密，是为自己好，同样也是为别人好。

“兄弟，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铁血嘴角干涩，双眼深深的看着岳凡，后者淡淡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听铁血自顾道：“岳凡，你有没有想过，你若帮我，就是与整个修行界为敌，到时候小冰儿怎么办？尘香怎么办？”

“你要我如何帮你？”

岳凡看着对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铁血岂会不了解岳凡是什么性格，对方既然决心帮助自己，要是说得太多，反而觉得虚伪，于是他坦言道：“逐鹿之战以后，九黎一族被驱逐于荒绝之地，如今已有三千多年，那里穷山恶水，处处绝境，我的族人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中挣扎，而我要做的，就是为他们谋一条生路，让他们重新回到神州之地……”

接着，铁血满是苦涩的道：“于是我以世俗之名，整合势力，成立天道联盟，欲与整个修行界对抗。我知道，这是一条凶险的路，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这一次天下之争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真正有资格参与的只有你、我、朱康景和慕容傲寒四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助我上位，真正掌管神州，唯有这样，我族才有一线生机。”

“好，我答应你。”

岳凡本就没有争雄之心，自然毫不犹豫的应下，这是一种了解，更是一种信任。

“谢谢你，岳凡。”

铁血并没有因为岳凡的支持而感到激动，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世人只知历史，又有几人知道当年的真相……岳凡，逐鹿之战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现在我还不方便告诉你，等时机成熟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现在只能向你保证，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伤害你们。”

“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承载着多少情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