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武道意志

翌日清晨，问心崖上云雾缭绕，远远望去，虚无飘渺。

悬崖边上，岳凡负手而立，清冷的目光默默凝望着远方，似要把命运看透。只可惜，前方尽是一片朦胧。

寂寞，只是因为感伤。

孤独，只是因为迷茫。

岳凡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感受着日升月恒，感受着朝阳晚露，感受着花开花落、风云变换、聚散无常，似乎所有的生命都是这样，一生一死，一枯一荣，循环不息。

拨开云雾，得见青天。

恍惚中，岳凡仿佛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眼前闪现……

雪地里，一个孩子隐于暗处，静静等待着他的猎物。

林子里，一个瘦弱的少年挥汗如雨，一拳一拳的打在树桩上。

瀑布下，挺直的身影屹立不动。

战场上，无尽的杀戮充斥着灵魂。

奔跑中，满身是血的男子宣泄着无尽的恨意！

……

过往的回忆一幕幕在眼前掠过，阵阵酸涩刺痛着岳凡的灵魂。

猛然间，一股凶戾的气息在岳凡身上涌现，弥漫于天地之间。不！他不能认输，他不愿对命运妥协，在未知的前方还有一个人在等待着他……

力量丢了，性命还在，只要坚持，大不了重头再来。

岳凡眼中精光暴涨，透射出一股强大的决心与信念。但见他双手用力一握，自顾打起一套拳法……

拳风呼啸，平淡无奇。

这是岳凡从王充那里偷学而来的第一套拳法，名为《擒拿十八打》，本来这套拳法招式繁多，毫无玄妙可言，但是在岳凡手中，顿时变得活灵活现，如行云流水一般，平乏之中透着一丝畅快，让人不仅沉浸其中。

接着，岳凡拳势一变，身子腾空而起，双脚生风，花作绵绵丝雨……这同样是岳凡偷学于王充《七十二路弹腿》。

一拳一脚，二者相合，融会贯通，浑如天成。

“蓬！”

“啪啪啪……”

一连串的动作在空气中回响，岳凡每出一拳，周围的空间都在震荡，就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一圈一圈的往外扩散。

……

天风习习，拳势又变，一股刚猛的力量砰然逆转。

达摩拳、金刚掌、罗汉拳、般若掌、疯魔拳……这是岳凡从少林藏经阁中参悟的拳法，全部都是以刚猛见长，威力极大。

天地如洪炉，拳法重如山，至刚至强，至力至勇。

破玉掌、混元掌、朝阳劲、残月击……这是岳凡在血衣门秘室中得到掌法密集，这些掌法至阴至柔，变幻无穷，让人眼花缭乱。

一拳一掌，一刚一柔，静动之间，尽显自然。

“呼呼呼——”

岳凡越打越快，越舞越疾，周围的拳风转化为大大小小的气旋将他笼罩……每一个气旋就如同一种拳法的意念，洗炼着他的精神。

这一刻，岳凡前所未有的专注于拳意之中，与外界天地隔离。

心中无风，天地无风，心神不动，天地不动，以身为炉，熔炼十方。

……

拳势再变，缓如浮云飘过，圆润且淡然。

由简入繁，由繁化简，极快而后极慢，极柔化为极刚。

只见岳凡身子微微一颤，整个动作突然变地缓慢无比……不！不是缓慢，而是已经快到一种极至，前后的动作相互重叠，看不清他的轨迹。

这便是拳法中的至高境界，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

不远处的小屋外，付帅与颜月诗并肩而立，小冰儿静静站在二人中间。

“果然是厉害！”

付帅赞赏一笑，随即感慨道：“岳凡兄弟现在虽然没了力量，但对他的拳法意境却是没有半点影响……”

颜月诗点头道：“以前岳凡力量强大，可以做到一力降十会，所以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拳法招式，现在他能将这些东西从新拾起来，未尝不是一见好事。”

小冰儿好奇问道：“干娘，他的身体是不是已经好了？”

“还没……”颜月诗摇头道：“文前辈说了，岳凡现在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碍，但不能太过消耗精力，只能等他慢慢恢复元气。”

付帅接口道：“不过今天看岳凡兄弟的气色，像是好了很多。”

听到已经岳凡没事，小冰儿暗暗松了口气，不过看着前方那个身影，小姑娘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义父，他这么厉害，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超过他啊！要是赢不了他，我岂不是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

颜月诗揉了揉小冰儿的头道：“放心好了，你父亲现在不告诉你，是怕你有危险，等到你长大的时候，或者他觉得自己可以保护你的时候，他自然会告诉你的所有的一切。”

“是啊，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付帅长长叹了口气道：“丫头，你看到了吗？那就是你的父亲……无论是逆境，无论有多艰难，他总是一点一点的进步着，坚持着。别人总以为他幸运，可是谁又知道他所付出的代价？谁能体会他的痛苦？他是世间上有数的强者，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力量，更是因为他有一颗强者的心。”

“是啊！”

颜月诗不无敬重道：“丫头，我和你义父都非常敬佩岳凡兄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强大，而是因为在他身上，我们能看到许多高尚的品格和震撼心灵的情感。他出身贫寒却自强不息，遇到挫折亦从未放弃，他爱你母亲义无返顾，他执著且坚强，他厌倦纷争，渴望平凡……也许你不知道，尽管他拥有绝强的实力，在江湖上拥有无上的荣光，但他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只是希望能和自己的亲人一起过着平凡安宁的生活。所以，他不愿告诉你事情的真相，让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情，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干娘……”

小冰儿心绪紊乱，扑到颜月诗怀中泪如泉涌。她早已经不在责怪岳凡，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接受对方。但听到付帅夫妇如此说，小丫头的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愧疚之感，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站在自己父母的立场去考虑过，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们。

心中的窗户渐渐打开，小冰儿突然想通了许多，或许父亲母亲当年抛弃自己，真的是迫不得已。

“轰隆——”

就在付帅夫妇与小冰儿交谈间，一股惊天之势直贯云霄，连脚下的山峰都为之颤抖。

三人连忙望去，此时岳凡已经停手而立，头顶一股红色的旋涡凝如实质，散发着刺眼的强光。在他周围，大大小小的气旋向外扩散，与头顶旋涡相碰撞，最后一点一点的重合在一起。

天空中，气浪翻涌，一波波泛起涟漪，似要将空间破碎。

岳凡面容忽明忽暗，眼中光影不断闪现，一套套拳法的精髓连为一体，刚柔互换，被他渐渐融入到自己的拳法精神之中，形成一道新的拳意。

血腥！疯狂！暴戾！厚重！阴柔！

一股毁灭天地的意志在岳凡头顶爆发，一时之间，风云变幻，天地动容！

……

看到这一幕，付帅夫妇眼中满是惊骇，他们实在不敢置信，一个虚弱不堪的人，竟然还能够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威势。

小冰儿怔怔的望着岳凡，眼中闪过一抹敬畏，还有一丝丝连自己都未有察觉的崇拜。也许，这就是孩子的天性。

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冰儿眉心之间一点星芒若隐若现。

……

“好强大的意境！这李岳凡又在发什么疯？！”

一阵轻风滑过，文宗清和泉清同时出现在颜月诗身边。

二人闻得如此动静，自是快步赶来，正巧看到岳凡凝聚拳意的场景，忍不住一声惊叹！

泉清皱着秀眉，转向一旁道：“师父，李大哥元气未复，这样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文宗清摆了摆手，淡淡道：“你们放心吧，我观李岳凡面相平和，应该没有大碍。不过这小子真会折腾，指不定哪天把我这问心崖给毁了。”

“师父，李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泉清发现岳凡浑身被一股浓浓的意念笼罩，散透出来的气息尽是毁灭之感，连她都感觉心惊肉跳。

文宗清表情未显，但眼中却露出一抹赞赏的笑意道：“他这是在另辟蹊径，将自己的拳法意志和自己杀戮意境融为一体，凝炼成形……如此一来，虽然对他恢复生机元气没什么帮助，却能令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增强自己的实力。我昨日只是给了一些小小提示，没想到他竟然能够这么快就领悟。看来，为了急着提升自己的修为，他给自己的压力确实不小，此等逆境求生的信念，不错不错，非常不错！”

听到文宗清这样一说，付帅等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泉清仍是面露疑惑：“师父，拳法也能凝炼出意志吗？”

“当然！”

文宗清斩钉截铁的道：“天下武功千千万，道法归一为自然，将无数功法精神融成一炉，千锤百炼，去芜存菁，这才是真正的武道意志……”

顿了顿，文宗清举了个例子道：“比方说剑魔，他的剑意便是领悟了剑道的意志凝练而成，再与自己毁灭意境相互融合，才有了一剑破万法的本事，成为天道境界中颠峰的存在。据我所知，能够真正凝练出武道意志的人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天道之中绝强的高手，而且个个年纪都不小，没想到李岳凡这小子如此年轻便走到这一步，实在是难得。清儿你现在经历太少，武道境界不够深厚，自然无法领悟武道的玄妙。”

泉清闻的师父所言，脸上没有半点气馁之色，反而略有兴趣的道：“师父，照您这么说，李大哥以后岂不是能与剑魔他们并肩？”

文宗清面无表情的道：“李岳凡以后能不能与剑魔并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体虚力弱，即便意念非常强大，但真正与敌人争斗的时候肯定支持不了多久。更何况，他要面对的是堂堂大尊，就算他能与剑魔相提并论又能怎样，十个李岳凡也不是大尊的对手。”

众人闻言，相互看了看，脸上不由生出一丝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