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

但无论他们再怎么不甘心，时势就是时势，在没有强大到能够抗衡历史车轮，乃至创造新时代前，所有对生不逢时的感慨都是苍白无力的。

恨不早生十万年。

“一群幸运的凡人。”

三人看着城市里川流不息的人群，轻轻地了一口气。

他们曾经做过普查，借助追本溯源的能力，发现当年接受过灵潮冲击的人里，每十个就至少有一个的天资，要超过最初开始修炼时的自己。

能够在天玄大陆无数生灵中脱颖而出走到最后的它们，天资、运气、努力都是万中无一，但却被这次普查的结果给打击到了。

不过也只是稍稍感慨了几句天道不公，数千年来，天资比它们高，最后却死在它们前面的超级天才绝对不少。

第一波自然产生的灵潮，从某些不可见的层面，深刻地改变了地球上的各个种族，进而扭转了所有人的命运。

“确实。”一个冷漠飘渺的声音，从极远处袅袅而来，“我不过是个幸运的凡人。”

苍白的光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红发青年身后，慢慢地重组成人的轮廓。

“你看完了我们留下的东西？”红世之徒察觉到身后的影子以后，稍稍惊讶了一瞬间，便马上反应了过来。

盖亚几个看似在酒馆里聊天，但实际上交谈都是在三人共同维持的虚幻结界内部，就是为了防备白墨。

他们对情报的获取范围，已经完全超越了五感的限制。

哪怕是在看不见听不到的位置，只要是跟自己相关的信息，都能够对思维有所触动，从而读取到相关的东西。

除非是有同样高明的手段加以干扰，否则针对性的阴谋根本不可能起效，因为从开始算计的那一刻，就已经变成了明牌对敌。

唯有毫无隐藏的阳谋碾压，才在这个层面的战斗中有相应的意义。

听到盖亚的话以后，白墨点了点头。

“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它知道突破万相境时有缺陷的白墨，哪怕什么都不做力量也会不停地快速增长。

然而却没想到，速度快得这么出乎意料，能让他在几年里就站到了一个完全碾压的位置，可以随意地破开三人联手建立的信息封锁，又随意地出现在它们身后。

要不是几个信息生物有着相当于它们大乘期生命力的跨阶防护，能够真正地活在记忆当中，估计一个照面就会被秒杀。

很自然地，它想到了三年多以前，一时兴起交到白墨手上的，那个混杂了红黄紫三色的光球。

“按理说道途被阻，我应该是要红着眼，大喊着跟你们不死不休，然后冲上去拼命的。”

“但现在虽然也有那么一点要将你们通通碾死的想法，不过却没有多少恨意。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叫做恨？”他用平静的语气，诉说着这样一个诡异的事情。

话语间，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死寂，跟脸上毫无表情的白墨煞是相配。

“你们的万相境，能身化万物，就没有想过会反过来迷失本我？”一直默不作声的创主，极为罕有地现身说话，但内容却跟之前的话题无关。

“一步步失去所有的情感，到最后失去自我，大概是形神俱灭的结局。”白墨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可怕猜想。

“这也许是所有寻道者的结局？”他想起了多年以前死在路上的华泰山。

从九幽界重新回到地球以后，白墨就一直觉得有点不妥，因为自己力量的增幅已经远远地超出了预想，而且还在昼夜不停地增长。

疯狂膨胀的力量一方面支撑起了白之大地的存在，但在另一方面也加深了他的不安。

逗留在天庆的三年里，除去必要的事情，白墨将绝大部分的精神都放在了这个问题上。

最终在对自己进行了大量的测试与研究以后，他得出了这样一个骇人的结论——当自己变得越强，就离死亡越近。

匆忙试验出来就被迫上马实战的，通往万相境的突破道路，很可能是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步骤！

正是这一步的缺失，使得他很可能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知道了这一切以后，没想到你还会研究三色光球？”盖亚有些搞不懂眼前的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哪怕是马上宣战，也比现在诡异的气氛更能让它们接受。

当时红世之徒交给白墨的三色光球，承载了大量属于它们三个的感悟与思考，一旦他真的选择打开，进行彻底的研究，毫无疑问地会大幅加速他的死亡倒计时。

倒不是因为这些信息会对他产生精神污染之流的攻击，它们还没有那个能力，去用信息去侵染一个层次相当的对手。

而是盖亚凭借自己漫长的阅历，推断出白墨进阶时出现的缺陷——进入万相境后很可能会不断“道化”。

自身的存在不停地跟整个世界融合，力量当然会疯狂增长，但自我也会在融合的过程中，被逐渐冲刷得一丝不剩。

换言之，也就是变得越强，死得越快。

“我不在意，也不相信，变得越强，离死亡会越近。更强的力量，只会让我更容易看清这世上的一切。”

不知道是因为他原本就淡漠，还是道化已经带来了的副作用，白墨话语里包含的情感确实越发稀薄。

以至于在盖亚看来，白墨似乎连自己的死亡也毫不在意，竟然还能够跟它心平气和地聊着。

“六千三百年前，我遇到过一个刚刚进阶到合体期的散修，他也是走进了同样的死循环，最后撑了四百六十二年……”

“他彻底道化前的一天，被称为毁灭日，那天从天玄的各个门派，走出了整整三十个像我一样合体圆满的老妖怪，去对抗这个自称要净化一切，消灭所有生命的疯子。”

“十一人死在了战场，八个人重伤，作为战场的天洲化成了一片死地。”

……

它向白墨传递了庞大的信息流，详细地复述了这个故事。

“你们的……大乘呢？”听完整个故事后，白墨突然关注到了一个奇怪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