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中常侍大长秋和蔡太守求见！”

鲁阳城外，曹军大营，正在大帐内和刚刚从许县赶来的荀彧、程昱二人，以及郭嘉、丁冲、董昭等商量将根据地前往河南尹境内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典韦突然报告了一个让曹操一愣的消息。

中常侍大长秋......曹操听见这六个字，脑海当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慈眉善目没胡子的老人家，那是最疼他的爷爷中常侍大长秋费亭侯曹腾！

爷爷曹腾是不可能来鲁阳看他的，那这个中常侍大长秋是谁？好像没听说小天子任命谁当了中常侍大长秋啊？

不过大长秋是个二千石的官，中常侍是個比二千石的官，可不是小官。曹操虽然是大将军，也不好让一个中常侍大长秋在帐外傻等着吧？况且人家还是和蔡瑁一起来的。

于是他立即停止了和荀彧、程昱的谈话，笑着喊了一声：“有请！”

然后就看着大帐的帘子被人撩了起来，蔡瑁和张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曹操之前已经见过张机，所以就笑着问他：“仲景，你怎当了中常侍大长秋？这官职......”

张机只是摆摆手，苦笑道：“大将军莫说了，这天子他......不能谤君，不能谤君啊！”

曹操知道张机是神医，正好他也想弄清楚小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赶紧请张神医落座，然后便问：“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真修了仙，还是......”

张机和蔡瑁听见这个问题也大感意外，因为他们都发现曹操好像是认真的。

蔡瑁说：“孟德，子不语怪力乱神呢！”

曹操摆摆手：“那是孔圣人......而我曹操现在是怪力乱神之事见了个遍，还能不语吗？”

在帐篷里面的荀彧、程昱、郭嘉、丁冲、董昭听见曹操这么一说，都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儿。张机也叹了口气，说：“天子到底如何，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不过......”

他只是摇头，又加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曹操也不好再问了，只能看着张机，等着对方说出来意。张机则看了一眼蔡瑁，蔡瑁道：“孟德，天家想要重开西园卖官！”

“卖官？”曹操噗哧一笑，“现在天子还有官可卖？”

“有的，”张机道，“天子的意思是，凡地方州牧、郡守、国相想要朝廷授予印、节、符、棨信、诏书，都得花钱！”

“花钱？”曹操眉头一皱，问，“要花多少？”

“州牧一万万，守相两千万！”张机说，“天子还说，如果不给，那就只能自领互表了！”

“这......”曹操眉头大皱，马上就想到了自己手下的十一个郡守国相了。

他的兖州牧早是经过天子正式任命的，不需要再花钱了，但那些郡守国相许多都是他私封的，就算不是私封的，那以后也得更换啊！

这一圈换下了两个多亿就没了！

想到这里，曹操就望了眼蔡瑁。蔡瑁说：“刘荆州一定愿意出钱的！”

刘表的荆州只有七个郡，因为没有遭遇到太大的战火蹂躏，前两年的旱灾对境内江河遍布的荆州影响也不大，所以荆州目前的人口超过六百万，农业、手工业非常发达，财力自然雄厚。更重要的是，刘表是汉室宗亲，他之所以可以轻易在荆州建立统治，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和朝廷的正式任命。

所以他是真心希望大汉可以延续下去的！

但曹操......他又不姓刘！

曹操又看了看荀彧，荀彧眉头紧皱，奉迎天子是他力主的，可没想到这天子......又疯，又神，又贪，不好对付啊！

看见荀彧的表情，曹操就知道这位没什么“好主意”了，而“坏主意”可不方便当着张机、蔡瑁的面说。于是扭头对张机道：“仲景，且容孤和文若、仲德、奉孝等人商议片刻如何？”

张机和蔡瑁知道曹操要和手下说悄悄话了，马上起身告辞离去。

曹操则亲自将张机、蔡瑁送出了大营。

等曹操返回自己的中军大帐时，那位上了年纪，长得有点清瘦的程昱，就捋着自己花白的长须开始献计献策了：“大将军，袁本初有冀州、青州、并州，还虎视幽州！其中冀州有十三个郡国，青州有七个郡国，其中六个为袁氏所有，并州也有两个郡国为袁氏掌握......一共有三州二十一郡国，全都是自领互表的。另外，幽州的许多郡国也都和袁氏眉来眼去。”

光是冀州、青、并三州二十一郡国......得七个多亿啊！

袁绍要收到刘协的“付钱通知”，还不得气吐血？

而且，曹操已经是大将军，司隶校尉，兖州牧，录尚书事了。即便不给底下人买郡守国相，他也可以发出去一大堆属官给底下人做。而袁绍身上唯一的合法官职就是一个右将军，连冀州牧都没有……小天子现在这么卖官，回头可别大将军、大司马、车骑将军、骠骑将军等等的到处都是，袁绍这个右将军见谁都是“下官”，那可要气坏那个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了。

曹操哈哈笑道：“仲德，还是你有办法......是得让袁本初出点血了！不过袁本初那么小气，肯出这笔钱吗？”

“当然不肯了！”荀彧摇摇头，“本初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金，怎么肯给朝廷那么多钱？他要那么大方，早就该出兵奉迎天子了。”

曹操其实也是知道袁绍心性的，当下笑道：“可袁本初的手段还是颇为厉害的，就不知道他会如何对付小天子了？”

郭嘉道：“袁本初色厉而胆薄，好谋而无决，宽厚而务虚名。他一定不会因为天子要卖官给他，就点齐河北兵马南下决战的。他毕竟不是袁公路！只要他不出兵，不管用何手段，以曹公你的智慧，都可以从容应对。

另外，只要你能屯兵荥阳扼守旋门关，同时掌握鸿沟水运，就能进退自如。哪怕雒阳有失，天子也不会无家可归。”

荥阳是曹操为自己挑选的新大本营所在之地，这里交通便利，西有旋门之险——就是虎牢关，北有黄河和广武山之固，东面则是鸿沟运河，既可以用来运粮运兵，也可以用来设置防线。而且和荥阳隔着黄河的是张杨控制的河内郡，并不是袁绍的地盘，还是比较安全的。

曹操不仅计划在荥阳开府，还打算扩建城池，并在荥阳东面和南面各县大兴屯田。只要把荥阳的大本营经营起来，那无论雒阳的小天子整出什么妖蛾子，还是河北的袁本初搞出什么乱子，曹大将军都可以进退自如。实在不行，还可以“车驾幸荥”啊！要真到这一步，他曹操不就能如愿以偿了？

当然了，曹操也不会放着雒阳不管，他同样会在雒阳驻军，还会在雒阳城内占一块地盘，也修一个大将军府。这样他就能在荥阳和雒阳之间两头跑，既可以左右雒阳朝廷，又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溜到荥阳老巢。

不过要他拿出一大笔钱给小天子花用，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曹操拧起眉头，一脸肉痛地说：“不过要孤拿出两亿钱还是有点多啊！”

程昱笑了笑：“多吗？不多，不多！”

曹操看着他：“两亿还不多？”

程昱笑道：“曹公你本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天子和百官到了许县之后，你不得养着他们？你不得为天子修宫室，为百官建府邸？怕是十个两亿都不够花的！如今天子要当洛邑天子......这朝廷的开支，是不是该天子自己想办法？”

“对啊！”曹操眼前一亮，“许县天子的花销得孤来承担，这洛邑天子的花费，可就得小天子自己想辙了！”

边上的荀彧听见曹操和程昱的谈话，眉头就是一紧：“曹公，天子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靠卖官把养活朝廷的钱给筹齐了吧？若天子无法筹得足够的钱财，又当如何？”

曹操又看着程昱。

程昱道：“天子不是能掐会算吗？不是有高祖梦中所授的天书三册吗？还会被区区一点钱粮难住？他要被难住了，不就说明天书什么的，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况且，刘景升手握七郡，富甲天下，总不会看着天子挨饿吧？曹公你是大将军录尚书事，朝廷的事情你至少可以做一半的主，而朝廷的开销又不需要你一力承担，这不是很好吗？如果小天子实在筹不到钱，那他的洛邑天子可就当不下去了！”

“好！好！好！”曹操连说了三个好，然后又回过头对董昭说道，“公仁，请你转告陛下，就算我曹操虽然手头拮据，但还是能拿出五六千万钱以资助朝廷返回雒阳的......不过朝廷在雒阳的开销，孤可就负担不起了！”

“就五六千万吗？”董昭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

“就五六千万！”曹操道，“孤家可没刘荆州那么有钱。”

董昭心说：你这价杀得可够狠的！不过小天子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伱俩就慢慢讨价还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