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画舫可没有驶离码头，所以，第一层的门一直都没关上。进来的人，都得在签到表中填下自己的名字。主管这个的人，甚至都忘记自己到底用了多少纸张。

画舫第一层的中央，几个月前放的是娉婷公主的画像，现在却面对面的放置着两排桌椅。一排桌子后面，坐着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另一边，坐着不少青年。

容白站在场地中央，她对面，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青年。

青年摇着扇子，温和的点点头。

得到示意之后，容白挺直腰杆：“这次两个书院之间为友好切磋，共分为七个项目，礼、乐、射、御、书、数、策论。七局四胜。”

“礼，这可是得长时间培养的东西。”楼上雅间，贺庭先生捋了捋胡子：“书院中孩子们年纪还小，这第一局恐怕要输。”

温婉趴在无音旁边：“输了就输了呗，不过是一些愚昧多余的内容。”

无音点头。

贺庭先生跟游昂脸上都有异色，没办法，因为礼仪那是文人士子必须要注重的东西。想象前朝之末，礼乐崩坏的时候，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怎么到眼前这些人面前，就成了愚昧多余的东西了？

“不拘泥礼节虽不是坏事，但是，若是没有礼节约束，那天下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贺庭先生忍不住开口说道。

温婉不以为然。

这礼节，除了那些繁缛的东西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说白了就是法律内容。这个时代，将她上一辈子很多法律规定的内容，变成了人们要遵守的道德约束。

“君子六艺，只有系统经过科举教育的人才有资格学习，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这些，贺庭先生，您说，只有高级知识分子知道的东西，怎么给世界带来变化？”温婉开口。

贺庭先生真的没办法回答。

“第二，君子六艺中，礼除了三分之一有用之外，剩下的不过是敬鬼神之物，贺庭先生，临江县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信奉鬼神的。”

贺庭先生叹了口气。

是的，临江县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信奉鬼神的。在临江县受灾之后，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他们的粮食，是容白带人剿了匪寨，温婉带人从天下粮仓买来的。瘟疫是百里大夫带着一众郎中治好的。房子是大家一起建立的，孩子们是大家一起送到书院的。

所有人都知道，整个临江，没有一个东西，是上天赐予的。

不，还是有赐予，比如，赐予了旱灾，赐予了鼠疫。

如果非要说临江县的人没有信仰也不足为过。毕竟，在灾难之后，带领他们的人，可没有所谓的信仰。

容白的书院，对礼仪不大关注，所以，出题的权利直接交到云闲的手上。云闲也不为难众人，白鹭书院的学生状态他清楚，平时高傲得跟什么一样，实际上能力也没多强。不过，他们的对手，着实让人提不起警惕心。

京城书院派出来答题的人，是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哪怕端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也让人着实重视不起来。

“怎么是柳子恒那个小古板啊。”无音趴在窗沿上，声音哀怨。

书院里的孩子，大多活泼开朗，聪明机灵。但是，柳子恒是其中的异类。不过，他是最讨书院先生们喜欢的孩子。

“书院中如果说谁还愿意对礼仪有兴趣的，也只有子恒了。”温婉对书院几个出类拔萃的孩子印象都挺深刻的。

“子恒是个不错的孩子。”看到子恒上场，贺庭先生也直点头。

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些十多岁的孩子对上那些青年，毕竟临江出来的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系统学习知识的能力，可不是一般寒窗苦读的人能比得上的。

礼分为五类，分别是吉凶军宾嘉。

出题也分为五题，每种各出一题。容白将出题的方式交给了云闲，云闲出的题目，却有些有特色。两人辩论，说服对方便算胜利。

这应该是一个比较公平的题目了。

坐在雅间中的无音和温婉一听到题目，眼睛都亮了。

“这人真有意思，比其他人有意思多了。”无音跟温婉同时开口。

站在下面的容白，也不有自主的望了一眼云闲。

那人摇着一把羽扇，优哉游哉的看着场中依照古礼见礼之后，坐在会场中央蒲团上的两个人。

“原以为，你家的孩子年纪都小，对这些不算精通，没想到，还真有精通这个的孩子。”云闲凑到容白身边，微笑着开口。

容白收回目光，抱着胳膊：“我其实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用，不过他喜欢倒腾这些东西，我也没办法。”

容白说的一点也不夸张，临江的主要成员，基本上都是理科生，唯一一个文科生的衡清在孩子们的心中，并没有多少地位。

可是，刘子恒是个例外，这货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科生，而且偏科得厉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能吊打所有同窗，但是一门数学，就能让他跪的死死的。

所以，这货不喜欢数学，不喜欢上课，平时没事就待在图书馆。书院图书馆里文科类的书籍，这货基本上都看完了。

以至于，那些先生就算再怎么痛心，也不得不承认，这货是个聪慧得让人不忍放手的。

两人之间，一个提问，一个回答，很快子恒小朋友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终究没有系统教育，让孩子自己归纳整理真不行。”温婉在楼上看出子恒被牵着鼻子走了。她虽然听不懂两个人到底聊些什么东西，但是可以从子恒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子恒吃力。

而且，子恒回答问题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终于答不上来了。

站在子恒对面的青年，嘴角有一处乌青。等到小男孩说不上来的时候，站起身子，随意抱拳：“承让了。”

小男孩脸色不好看，但依旧很有礼貌的行礼往身后走去。

“这第一局承让了。”云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看那个小男孩的眼神却一点也不轻视。他能想象，如果这个男孩有十五六岁，自己这边就讨不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