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道攻击中，无非是一共做了两个动作。

首先，他把傻愣愣站在那里的乐正仙儿用力一绊，让他摔了个十足十的狗吃屎。同时，也躲开了三人的攻击。

然后，他猫着身子向侧面扑去。

唐小瑜多少还是受了些之前无非是与龙向笛一战的影响。她吟诵的“起舞弄清影”，虚影化成带着破坏力的影子，朝着无非是直线撞去。

在她的想法中，无非是这种以伤换伤的人，绝对会被她这一记看起来不带丝毫烟火气，实际上却极具杀伤力的影子切成两半。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甚至都没有用声势更加浩大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同时，出于对她的信任，米文康、师讷二人的攻击只是封死了无非是的退路，并未封去无非是的躲避角度。

但是唐小瑜忘记了一件事——或者说，无非是的表现成功的让她忘记了一件事。

“擅长”以伤换伤，并不意味着“只会”以伤换伤。

就跟莽夫偶尔动脑可以欺骗智者一样，无非是用自己的表现与习惯，用简单的侧面避让，竟然躲开了唐小瑜、米文康、师讷三人的联手攻击！

该死。

唐小瑜紧咬牙关，现在的她，脸上的媚笑已经近乎僵硬。幸好这两人都不会武艺。她自我安慰，“就算一时失误，这两人也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下一击绝对可以致这两人以死地！”

她刚刚这么自我安慰完，便听到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来自于她身后，刚刚被她救下的龙向笛。

“他……他在看我啊！救我！救我！”

龙向笛四肢并用，竭力向后爬去，口中发出不清不楚的声音。唐小瑜来不及训斥，定睛看向无非是，这才发现……没错，无非是的眼睛并未盯在她，或者米文康，或者师讷中的任意一人，而是一直盯在之前被他击伤的龙向笛上！

“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打晕吗？”

无非是突然开口。跟之前唐小瑜的印象相反，无非是的话语不但平静，而且堪称轻声细语，但是这轻声细语中却蕴含着足以致命的杀意。

“因为……晕过去的人，是没法看到自己的死亡的。”

话音未落，“恐惧之欲”最后一枚“海盗王的手斧”也脱手飞出，直直飞向龙向笛！

距离足够，可以挡住！

唐小瑜迅速地下了判断，她无法顾忌这句诗与之前的连携，快速吟诵，“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缠绵的月光顺着她的手指，挡在龙向笛前面。旋转的飞斧这一次被月光反复缠绕、拉扯，缓慢地降低了速度，最终并未能突破一层层的月光。

与此同时，米文康和师讷的攻击也落在了无非是的身上。无非是尽可能地团身躲避，最后却还是中了数道攻击，刚刚被“伊芙琳”洗手液拉回来的少量生命值一下便落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幸好老娘反应快，他垂死一搏的这次攻击没打中……唐小瑜心想。

打中了。无非是心想。

飞转的斧子离龙向笛惊骇欲死的脸庞仅差零点几毫米。龙向笛甚至能感受到斧刃的寒光微微地刺痛了皮肤……

我……死了吗？

在龙向笛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在他的耳边突地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就仿佛有一个二米高、看不清面目的巨人，拖着一大堆铁链步行，铁链发出碰撞的声音一般。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哪里来的锁链？他想。紧接着，他便感觉自己的脖子与头颅突然沉重起来。冰冷的铁链盘绕在他的脖颈与头上，隔绝了他的感官和视线。他看到的最后一幕，却是无非是面前的“恐惧之欲”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全部锁链，露出丑陋而扭曲，长着巨大、凸出的眼球的脸庞。

“异种”（The　Sharpest　Lives）再次出现在这个游戏中。

随着它的出现，周围的区域扭动了起来。荒草生长为黑色的巨树，月亮化成凄惨的笑容。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僵硬而丑恶的人，带着花花绿绿的夸张色彩。从地面中、以及荒草长成的巨树中，渗出了黑色的、如同沥青一样的汁液。唐小瑜在察觉到这一点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维也仿佛缓慢了下来。她仿佛正变为一个带着狂喜表情、肢体扭曲的雕塑，正要去吸那些汁液，而米文康和师讷甚至已经开始吸了起来。在自己身后的龙向笛正在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要把肺部吼破的尖叫——

——“晕过去的人，是没法看到自己的死亡的。”

不知怎的，她的心头突然闪过了这一句话。

接着，她尖叫起来。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随着她的尖叫，虚影缓慢地出现在这个空间中。说“缓慢”似乎有些不妥，因为虚影出现的速度其实并没有变。但是在它出现时，它的身上、手持的书简和宝剑上，似乎也粘粘黏黏地拖出了花花绿绿的色彩，仿佛一副刚刚画好又被人用手快速抹花的水彩画一般。下一秒。虚影化为浪涛与礁石，直直冲向了……正在尖叫的龙向笛！

如同巨锤砸破鸡蛋、流星撞向地球。在一瞬间，整个空间，从唐小瑜的攻击与龙向笛的交汇处，溢出了无数种颜色。

一般来说，说“七彩”这种东西，其实是极为俗气的。

但是，在这一瞬间的颜色，远远不止七彩。那些颜色，包括樱桃红、天空蓝、青草绿，甚至血一样的白、夜一样的紫、云一样的黑，等等等等，无数种只可用“癫狂”来形容的颜色。

这些颜色，如同水流，或者瀑布一般，恣意地向外喷射！这些颜色喷射到哪里，荒草化成的黑色树木便枯萎，黑色的汁液消失，最后正片区域都开始颤抖、褶皱。

唐小瑜不由自主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在她再睁开眼睛时，整个世界已经恢复了原状。

说“原状”可能有点不妥。

龙向笛在她身边，他被她亲手砸成了一摊肉酱；米文康和师讷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唐小瑜觉得应该是他们两个人吸入了汁液的后果；无非是摇晃着身子，朝她比出一个大拇指，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姑娘，你他娘的……真是条汉子。”

无非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