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是一场见血的恶战。王立彬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追上前，拼尽全身力气拉住何俊毅的胳膊，可他哪儿是何俊毅的对手，只一甩就将他甩出老远，又直扑天佑而去。他眼睁睁看着何俊毅举起拳头，直冲着天佑的脑袋挥去，天佑吓得抱头鼠窜，何俊毅穷追不舍，杨绍忠跟那“小黑”也吓得一个劲往外逃。这狭小的病房里，天佑无处藏身，很快就被逼到了墙根，眼看着何俊毅又是一记重拳挥了上来。旁边的医生、护士一片惊叫，见那架势，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王立彬连滚带爬扑了过去，竟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天佑前面。何俊毅大惊，可出拳太快，难以收回，一拳重重落在了王立彬胳膊上，又砸到王立彬的鼻子和嘴，顿时鲜血直流。

“彬哥，你这是做什么！”何俊毅又惊又怒，忙查看着王立彬的伤势，那天佑则趁机脚底抹油，如一条泥鳅一溜烟从王立彬身后钻了出去，跑没影了。

护士们又是一片惊呼。王立彬鼻血横流，想用手掩着，那被打伤的胳膊竟痛得抬也抬不起来，他痛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哪还说得上一句话。他自然是恨透了天佑的，他确信所谓“可靠消息”就是一黑一白俩人的一派胡言，他几乎猜到了这两人与蔡光华有关，他真是恨不得让何俊毅打死那家伙的。但就在何俊毅出拳的那瞬间，他下意识的奋不顾身地扑上来，帮天佑挨了那记拳头！

他毕竟不敢让天佑挨拳头，若是真让那家伙挨了这顿揍，以何俊毅的拳脚，起码得把那家伙揍个生活不能自理，到那时候，那家伙还会忍气吞声吗？只要将司酒库的真相公之于众，他王立彬，岂不是要背负一辈子的冤魂孽债！

他怕，他怕让星辰的客人知道，怕让星辰的员工知道，尤其怕让何俊毅知道，他竟然是为了一己私利，视他人生命为草芥的小人。尽管何俊毅爷爷的病发是由于那两个人促使，但拖延时间导致的死亡，王立彬永远难辞其咎。现在，他是他们的共犯。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何俊毅流泪，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扑通一声跪倒在白布前，哭得不能自已。其实早在星辰度假村听见那些服务员的碎语时，何俊毅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当他赶来医院，亲眼证实了这个最坏的结果，仍然像是当头一棒。他的大脑失去了控制能力，泪水不听使唤地拼命往下掉，周遭的世界一片空白。爷爷就像睡着了一样，何俊毅默默伸出手抚摸着爷爷的遗体，一遍又一遍。

王立彬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过身，一拳捶在墙上。他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但他不知道该恨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该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时光倒流一小时的机会，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相反的选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他现在，恐怕鱼与熊掌都得不到了。

何俊毅泪流满面的转过头来，“彬哥，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理由的，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死，他一定是受了刺激的，你告诉我，他们之前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王立彬呆立在墙角，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做什么。”

“不可能！”何俊毅咆哮着站起身，一下冲到了王立彬面前，将他堵在墙角，“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王立彬吓得冷汗直冒，脑子一片空白，死死把背贴在墙角，“没有，真的没有做什么，他们今天过来‘查假酒’，就在查的时候你爷爷病发了…”

“你不要说得那么简单！我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他们是往酒瓶上贴标签栽赃你，才说那是假酒的！他们今天过来‘查假酒’就是一场阴谋！要不是因为他们，我爷爷根本就不会受刺激！”

王立彬忙解释：“这都要怪我不好，没事先跟你爷爷打好招呼告诉他这批酒都是真的，他一定是因为相信了这批酒是假酒才会心慌病发的，这都要怪我啊！”

“你不要再帮他们说话了！”何俊毅气急，推了一把王立彬，“全是因为他们，才把我爷爷害死的！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王立彬忙拉住何俊毅，防止他冲出去找他们算账，“千万不要冲动啊！你打人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啊！”

何俊毅咬着牙，恨恨道：“你说得对，我不能冲动，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进笼子只是雪上加霜，我必须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这个官司，我打定了！”

王立彬一惊，又忙拉紧了他胳膊，“不要啊！”

何俊毅愤怒地甩开胳膊，“为什么不要！”

王立彬意识到说错了话，眼珠悄然一转，忙解释道：“他们没有直接跟你爷爷发生冲突，你爷爷只是个围观的，你这样打官司也是劳命伤财，不会得到什么理想的结果！他最多，最多算个工亡，别的官司你是打不赢的！”

“监控，我要回去看监控！”何俊毅叫着就要往外冲。

“你冷静点！”王立彬又急忙拉回了他，“其实司酒库的摄像头根本就没有在工作！”

“什么？！”何俊毅震惊。

王立彬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其实那边的摄像头只是装装样子，抱歉，我没告诉你。”

何俊毅泄了气，胳膊无力地垂下来，回头望着爷爷的遗体，又忍不住潸然泪下。看着他流泪的侧脸，王立彬脑中却浮现起了十分钟之前的一幕。就在何俊毅爷爷被推入抢救室之后，他曾打电话给公司监控室，要求师傅关闭摄像头并即刻处理掉司酒库的所有录像，得到已处理的答复之后，他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他比杨绍忠跟那两个人更害怕事实真相公诸于众。但现在，他只能选择瞒骗。

何俊毅流着眼泪，望着王立彬，“彬哥，我相信你，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信，现在没有监控证明，我只想听你说一句实话，请你认认真真的告诉我，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对我爷爷做什么？”

王立彬的思维仿佛僵滞了，心中有两个声音在交替响起，那两个小人吵着吵着，一个声音慢慢地被另一个声音压了下去，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他们真的没有对你爷爷做什么。”他终于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