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酒库里。

上回那个男服务员又坐在了司酒库里边，上回那个女服务员也站在门口，两人就这样聊着天。

男的叹了口气，抱怨道：“哎，我还以为就上回临时代班一下呢，结果才这两天，王总又让我来代班了，我到现在那些酒名字还不太记得清楚呢。”

女的掩着嘴笑了，“那也真是难为你了，赶鸭子上架。”

“哎，别提了，这司酒库老爷子怎么老是出事呢。”男的小声道。

“是不是因为这儿的风水不太好啊？”女的逗乐道。

男的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一脸紧张，“你可别吓我啊！我还没活够啊！”

“哈哈，瞧你吓得那德行…”

两人正有说有笑，突然男的绷住了脸看着女的后面，女的回头一看，竟是何俊毅铁青着脸站在后面，笑声戛然而止，结巴着道：“你…干嘛？”

何俊毅瞪着她，眼珠要喷出火来：“你刚刚说什么？什么风水不太好？什么出事？”

“我…”见他那架势，仿佛随时会扑上来把她给吃了，她吓得腿发软，不由自主往后退，很快就退到了墙根。里面的男的见了，忙从躺椅上站了起来，阻止道：“哎，哎，你要干嘛？”

女的见状，忙撒开腿就跑了。何俊毅也没去追，把视线转向了里面那男的，死死盯着他，额角的青筋都要暴出来了，“为什么是你在这里？原来的师傅呢？”

那男的白眼一翻，生硬地回道：“王总让我来的，我当然在这里。”

何俊毅暴怒，猛的一拳砸在了桌面上，“砰”的一声，桌上的茶杯、酒瓶叮叮当当好一阵震动，钢笔竟啪嗒一声滚落到了地上。他眼珠通红，逼视着面前那男人，一字一顿道：“你还没回答我第二个问题。”

那男的吓得直往后退，险些被椅子绊了一跤，踉跄了两步这才站稳了身子，惊恐得结巴起来：“我，不知道…”

何俊毅一步冲进司酒库，揪起那男人制服的衣领，怒吼道：“那你们刚才说‘出事’是怎么一回事！”

“你别急你别急，我说…”男的吓得魂飞魄散，忙举手投降，结结巴巴道：“听说何师傅是送医院了…第，第一医院就在旁边，他们应该是把他…送到那边去了吧…”

话音未落，何俊毅一把将他狠狠推开，他又向后踉跄了两步，脚下失去平衡，“哎哟”叫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再一转眼，何俊毅早已经夺门而出，冲向公司的后门，直奔第一人民医院去了。

男服务员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

呼吸停止，瞳孔散大，脑干反射消失，种种迹象表明，面前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四个男人跟傻子似的呆立在这具尸体面前，蒙掉了。杨绍忠蒙了，那两个人懵了，王立彬也懵了。这个结果他们并非没有预料到，如今面对着这具冰冷的尸体，却仍束手无策了。杨绍忠深深叹了口气，转过了头去，许久，开口问道：“何师傅是谁介绍进来的？”

王立彬的心好像突然被拧了一下，久久回答不出这个简单的问题，他甚至不敢想到那个名字。沉默许久，他才语无伦次道：“一个，一个保安，这是他爷爷。”

“通知他。”杨绍忠言简意赅。

一旁的“小白”又把怨气发到了王立彬头上：“看吧，都是因为你，要不然他根本死不了。现在家属要找上门来了，这下钱有的赔了…”

王立彬不甘示弱，回敬道：“有没有搞错，说话请摸摸自己良心。”

“小白”一声冷笑：“到底是谁该摸摸自己良心，你心里有数…”

“够了！吵什么吵！”杨绍忠觉得颜面失尽，忍不住发飙。他望了一眼躺在白布里的何师傅，心绪愈发烦躁，“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行了吧！要是我今天不来公司，他也不会死，行了吧！”

“杨董…”“小白”还不服气。

“天佑！你够了！”杨绍忠对他吼道。

“原来这个家伙叫‘天佑’…”王立彬斜了他一眼，心里默默道。那天佑也狠狠瞪了王立彬一眼，背过身去，嘴巴里嘟囔着，“今天真是触了霉头，过来查个假酒也碰到这种事情，算我倒了血霉…”

王立彬一听就火了：“什么叫‘过来查个假酒’，我看你们是‘过来贴个假签’！现在好了，出了那个门，所有证据都给你们销毁了，你们也就有理由狂了！”

天佑蹦了起来：“你不要狗血喷人！他就是给你害死的！我是最无辜的好不好！”

“到底是谁在狗血喷人？”王立彬忍无可忍，对杨绍忠道：“杨叔叔，我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信任。你只是听他们两个星辰的外人嘴巴说说，就对我调包假酒的事情确信不疑，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这个举报的人是不是真的值得你信任呢？这两个人的消息来源又是哪里呢？给他们提供线索的那个人是不是完全不存在恶意诽谤的动机呢？另外，在酒的生产、包装、运输、销售过程中，我不仅不是唯一能接触酒的人，而且还是处于最末端环节的人，你有没有想过，每一个环节都有被人调包的可能，而且他们可以在许许多多开放的环境下实施调包，比起我们在这个小小的储藏室里有更多施展拳脚的机会…”

他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还有，在你们接到假酒举报之后，到目前为止，你们都咬定这出自个人行为，而不是官方行为，但是你敢拍着胸脯说上一句‘维福士是绝不生产一滴假酒的信誉商家’吗？你敢说这种权钱交易的产物质量却十分过硬吗？简单来说，维福士，它就是一种亦真亦假的酒，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都是由谁说了算的？”

一旁的天佑指着他骂道：“一派胡言，什么‘亦真亦假’，那标签，明摆着的假酒，怎么可能是维福士出来的，想抵赖也要打个草稿吧！”

杨绍忠听闻，又把怀疑的视线转向了王立彬。王立彬忙道：“杨叔叔，你可别听他诽谤，那批防伪商标绝对是他们贴上去的，出去花点钱都可以定制到那样的标签，又不是只有酒厂里才能做到。我待会就去找别的维福士酒来给你看，瓶子上绝对没那种标签，可以还我一个清白。”

杨绍忠听闻，又把怀疑的视线转向了天佑。天佑忙道：“就算别的维福士上没找到那种标签，也不能证明这批标签就是我们贴的，说不定就是王立彬贴的呢，他为了给客人上酒的时候好区分，就把假酒都贴上了，真酒不贴…”

杨绍忠听闻，又把怀疑的视线转向了王立彬。刚望向王立彬时，他忽然目光在一处定住了，几个人齐刷刷回过头去一看，竟是何俊毅怒气冲冲站在门口。他紧紧攥着拳头，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他眼里冒着火，瞪着那盛气凌人的天佑，目光恨不得将他撕个粉碎。

王立彬顿时两腿一软——他一直站在门口，岂不是刚刚的话全听到了？

何俊毅怒不可遏，捏着拳头直向天佑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