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里绪很讨厌这种状况。就跟几年前一样,超出预期,不受她所控制。
一想到现在这种局面是她旁边这个男人造成的,她就很想甩他一巴掌。她也知道从情理上讲,凤镜夜并没有太大过错,有错的反而是她。即使在有互利互惠的条约的情况下,她也并不占理。
在第一眼看见凤镜夜的时候,她就被他所深深吸引。当然,并不是指男女之间的那种吸引,而是出于对同类本能的亲近。没错,他们是同类,同样善于伪装自己,同样有着自己的野心。所以,她才会在初次独处的时候就卸下伪装,将【真正】的自己暴露出来,并且做出了那个约定。
“我帮你获得更好的人脉、资源,你不打扰我的恋爱,在有能力之后,解除婚约。”
北川里绪是有自己的私心,可事实上,这个约定之中的有能力是专门为了凤镜夜而提出的。北川里绪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凤镜夜会靠自己闯出一份天地。而到那时,他们的婚约可以在和平、友善的情况下解除。毕竟凤镜夜值得更好的人。
而北川里绪当然不属于适合他的人的范畴之中。悲观点讲,如果她日后连恋爱都厌烦了,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她甚至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人的范畴之中。
北川里绪相信,她跟凤镜夜终究会桥归桥,路归路。她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因为凤镜夜是她的同类,而不是她所向往的类型。
可凤镜夜那里出现了些许偏差。
北川里绪垂下眼帘。
他是不可能喜欢她的吧?
内心微妙的否认仅仅是因为北川里绪无法坦然面对这份无法回应的情感。
感情会让原本理智的人做出不理智的事,正譬如眼下。如果说北川里绪最开始觉得自己提出约定是在帮凤镜夜,那么现在,她只觉得她在害他,并且……害得不轻。
不过现在并不是让她无病呻吟的时候,凤镜夜那边的问题可以留在之后处理,可黄濑凉太这边绝对不能拖延。
可以说,现在唯一能掌控全局的人是黄濑凉太。
北川里绪无法预料黄濑凉太下一步会做些什么,为了不处于被动,她只能先发制人了。
“如果真如你刚才所说,再也不逾越那条界限的话。待会儿请替我掩饰一二,其余的,你就不用管了。”
松开挽住凤镜夜的手,周围人的问候被她敷衍以对,北川里绪径直往黄濑凉太那边走去。
“这不是黄濑君吗?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我真的很开心。”北川里绪的嘴角微微上扬,用轻快地语调跟黄濑凉太打招呼,似乎是因为没想到能在宴会上看到自己的同学而感到些许激动。
——啊啊,是讨厌才对吧。
“能在这里遇见北川桑我也很开心。”
黄濑凉太的笑意却没有到底眼底,只是很假的笑着,假的让人无法忽视。
北川里绪没有在意,说是不能在这里表现出在意更为恰当。
一个黄濑君,一个北川桑就足矣为他们的恋情判下死刑了。
北川里绪假装欣赏装饰而借机观察周围的人,确信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之后才轻声提议道: “去外面单独谈谈如何?”
“好啊。”
黄濑凉太不假思索地答应反而使得她心底有些发凉,但也仅仅是发凉。
黄濑凉太先走出宴会厅,北川里绪跟其它相识的小姐交谈了几句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了花园偏僻的一处。
“小里绪刚刚还真是冷淡呢。”黄濑凉太用略带撒娇的口吻说道。
“黄濑君不也是这样吗?”相比之下,北川里绪的态度可就冷淡得不能再冷淡了。
“诶,既然已经离开了那堆人为什么小里绪还要用这么疏远的称呼来叫我呢?”
“黄濑君还不明白吗?”北川里绪随意地斜靠在了树干上,“你认为我们还能继续交往下去吗?”
“可以啊,明明在最初交往的时候我就知道凤君的存在。”
这是在黄濑凉太向北川里绪告白的时候,北川里绪亲口告诉他的。
“我有一个未婚夫,虽然我跟他已经约定好互不干涉,等过几年撕毁婚约,但是黄濑君真的愿意接受这种事情吗?”
然后,黄濑凉太鬼使神差的接受了。
这是凤镜夜都不知道的事。所以他也不会明白,北川里绪的那句“不会遵守”不单单是指他,还指黄濑凉太。
北川里绪联想到当初的情形,两条黛眉微微一蹙,随即叹了口气,“这根本不一样。”
“不一样是指的什么,是指我越发病态的爱着你,想要独占你。还是指你现在喜欢上了凤镜夜,准备抛下我?”黄濑凉太上前一步,在她的秀发上留下了一个吻,“千万不要告诉我是后者。”
黄濑凉太虽然在极力掩饰,可北川里绪还是从他低沉的声音中发觉到了一丝颤抖。不管他表现得多么强势,他始终是害怕着她离开。
或许她应该抱住他,给他安慰?
这样的想法在下一秒就被北川里绪否决了,如果她这样做了,她只能用愚蠢和荒唐来形容她自己。
“抱歉。”
北川里绪冷声道,试图一把推开黄濑凉太,当然,力量上的悬殊差距是无法轻易弥补的。
这一幕跟今天下午的情形微妙的重合了,只是相比之前的玩闹,北川里绪要更加决绝一些。对此,黄濑凉太的感受要更加深一些。
“小里绪,还真的是……不喜欢我了呢。”
黄濑凉太平静地说出了这番话,瞳孔却幽深地看不见底。
“可我还是喜欢着小里绪啊。那么,我该怎么办呢?”相比是在问北川里绪,黄濑凉太更像是在问自己。
很快,黄濑凉太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将北川里绪一把拥入了怀中,吻住了她。
如果之前尚留有一丝对情人的温柔,那么这次,就全然是野兽对猎物的撕咬。
北川里绪感受到了嘴唇被撕咬的疼痛,她的鼻腔掠过了一丝鲜血的味道。
他在试图征服他的猎物。他在享受着征服的快感。
这一切对北川里绪来说都不算多好的体验。疼痛一路沿着颈子向下,在快要一发不可收拾前,在胸前止住。
她用力地踩了他一脚。
北川里绪十分庆幸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至少她这一踩,成功阻止了黄濑凉太的继续前进。
“凉太,”北川里绪再次使用了这个称呼,她略带惋惜地说,“抱歉了,我喜欢的是之前温柔、阳光的你。”
凤镜夜的野心在事业财富上,那么北川里绪的野心就是在恋爱上。
奢望世界上有人能抛开家世、背景仅仅因为她这个人而百分之百的喜欢她,大概是北川里绪这辈子最感性的梦想及唯一的野心。之所以是梦想而不是幻想,则是因为在这条道路上的一位前辈用她那血淋淋的现实强有力地印证了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事物这个道理。善于吸取经验教训的北川里绪,默默给自己的梦想添加了一个限定句“一段时间内”。
只要在一段时间内能让她感受到百分之百真实的爱恋,那段恋爱对于北川里绪而言就算得上宝贵的回忆。
而现在,她跟黄濑凉太的“一段时间”已经结束了。
“谢谢你曾经给予我的恋情,可现在,请你整你着装,离开好吗?至少现在离开,好吗?”
北川里绪看着黄濑凉太离开的身影,她明白他没有放弃,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该怎么离开这里。
不用想都知道她现在有多狼狈,乱掉的妆容?凌乱的头发?一路向下的吻痕?这些都使她无法进入宴会厅,甚至是上凤家的车。
更糟糕的是,没有哪一位女性的礼服会有口袋,这也就意味着两手空空偷溜出来的她根本没有带任何通讯工具。
希望她能在明天北川家的二小姐幽会情郎的丑闻传出来之前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正在北川里绪苦恼之时,她听到了充满男性魅力的磁性声音。
“啊嗯,真是不华丽的情节啊。”
北川里绪不知道是好是坏,但她现在也只能依托于这位大概看到听到了整个伦理情节,从花园更深处走出来的男人。
“确实是很不华丽的情节,迹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