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往直前。”玉琼念了一遍，明悟，遂开口对着应无的背影大喊，“勇往直前。”声音在神力包裹下，穿过海水，清晰传进了应无的耳朵里。

“勇往直前吗？”应无脑中一道闪电划过，此时的他隐约记得这四个字好像是先祖留下的祖训，那时候自己身体沉睡。神识到处跑，每次战神殿祭祀先祖的时候，父王都要念诵一大篇的功德文，这四个字的祖训自然更是口头传授地教给每个应家的王子公主，是以应无印象深刻。

“勇往直前。”既然直前，那自然不是停下，更不能回头后退，因为这是一种勇气，一种敢于直面的勇气。应无脚步再次迈出，变故陡生，无数片片素缟一样的东西纷纷落下，片刻后，应无明白，那是自己的肉，还有衣服，肌肉已经开始片片剥离身体，而华贵衣料做的考究衣服，也彻底龟裂。五官，头发都没有了，没了眼睛，应无只能用自己的神识看，现在的自己，远看只有一副骷髅骨存在。

玉琼看见雪片飘飞一样片片剥脱血肉的应无，无声的哭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战神的传承之路想走下去，无比艰难，可是她没想到竟然如此超乎她想象的艰难。虽然国破家亡，但自己和应无都活着，还成功地用瞒天过海之计，骗过了所有人，只要她们愿意，她们就可以找一个地方，避世而居，活下来。

虽然没有说，但玉琼能明显感觉到，一颗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应无小小的身体内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是很快的事，而他的对手，他的敌人，位高权重，无比强大。想要复仇就必须获得强大的力量，战神的传承，是最强大的力量，一旦获得，应无就有了屹立天地六界之巅的资格，只要他能把自己的路坚持走下去，六界必将迎来新的主人。

只是玉琼不知道，在应无的内心深处，自己想要变强，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那就是为了师父的梦想，她想改变，只是她没能力去改变，也不知道该把天地六界如何变，“这只能算是一个不完整的梦想。”在听完师父的描述后，应无故作老成地说。

还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说：“师父的梦想交由我来实现，徒儿必将给师父一个新的天地，新的六界。”

第四步迈出，骷髅骨架传来一阵密集的噼啪声，无数细小的黑色裂纹出现在每一块骨头，每个地方。

第五步迈出，山崩一般哗啦的声响，骷髅骨架彻底崩溃，一块块碎裂的骨骼瞬间变黑，而后彻底消失。

玉琼望着忽然消失的骷髅骨架，心底最后的惶恐潮水一般涌出，再也忍不住飞身上前，夔牛没拦住她。海水之中咚地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传递过来，玉琼前冲的身体，一顿，一口鲜血吐出，身体断线风筝一般，又飞了回来。

夔牛上前去接，在接住她身体的瞬间，胸口如遭锤击，一口鲜血也跟着喷了出来，一张青黑的大脸上，满是骇然，“这么厉害。”

玉琼站稳身影，目光透过湛湛幽蓝海水，急切的寻找，想要找到过去方法，还是想找到应无，心乱如麻的她连自己都无法分辨。

“快看，在那。”夔牛毕竟常年生活在海水中，在深海里找东西，估计没人能比得了他。

一团黄豆大的微光，如乱风中的火苗，在深蓝的海水处摇曳不定，随时都有可能覆灭。那是应无的神识，飘飘摇摇的浮在海水中，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觉。玉琼心里稍安，却又忽然忐忑，变成这样，还如何前进去战神殿，只怕想安全回来都不可能。

那一团火苗飘摇，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缓慢地移动。在应无的神识中，他其实已经走了成千上万步，可对于现在变成一团小小火苗的他，只是移动了肉眼无法分辨的很小一段距离。

又一千步，再一千步，又一万步，再一万步……

似乎无休无止，好像漫长无期。

不知过了多久，当应无神识中机械习惯性地再次迈出一步，火苗一抖，一道道的血线开始从火苗中蔓延而出，如千藤万蔓，飞也似的生长，五脏六腑，骨骼筋肉，一眨眼的功夫，应无再次拥有了全新的身体。好似和之前的肉身略有不同，一种强有力的感觉在新的身体内涌动。“身体变强了。”应无若有所悟，族谱记载，先祖拥有比肩江河山脉的巨大身躯，这也是他强大的力量根源。

可是随后应氏子孙因为和人族通婚的缘故，拥有龙身的人逐渐稀少，直至后来再也没有人拥有龙身，但身体内流淌的应龙血脉，无论经历多少代稀释，终究是属于应龙血脉，不会彻底消失，机缘巧合，拥有应龙血脉的应氏子孙一旦觉醒血脉，将再次拥有龙身，成为应龙。

眼下自己还是人类的身体，看来离血脉觉醒，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不过只要有了开始，后面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应无坚信，只要自己能坚持走下去，自己必将有一个全新的蜕变。

远处看这应无重新凝聚肉身出来，玉琼提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胸膛里。

夔牛瞪着大眼，一脸的惊异，“哦，原来是这样。”

崩溃，凝聚，崩溃，凝聚……

不知道多少次的循环之后，应无终于到达了海底火山口，赤红缓缓流动的岩浆，映衬着应无稚气脸庞上的坚毅，如刀剑刻画，深邃。

白皙纤细的手臂伸出，不似硬木虬龙，不若精岩铁矿，白皙的皮肤如新生婴儿，皮薄肉细，隐隐可见道道青丝血管在下纵横延伸，一层淡淡的荧荧之光，如玉髓流浆在皮肤下，静默蜿蜒，显露出一种顺极至柔，柔中自有百炼钢的坚韧意味。

海底火山口足有几十丈方圆，应无站在火山口大喇叭的山顶，小小身板，显得微不足道，说是伸出手臂，其实和硕大的火山口比，自己这小胳膊伸和不伸，没什么区别。

透过湛清的海水，应无可以清晰看见下面火山熔岩在缓缓移动，见没有反应，应无一愣，心里揣测：这莫不是要我跳下去。看了一眼下面地狱业火升腾一般的熔岩，应无嘴唇紧咬，脸上坚毅的线条，一根根崩断。

夔牛在后面海水中猛吐了一大串水泡，看着着急，怎么到地方了，反而不动了，赶紧上前喊，“喂，应家那小子，你大胆往前走，夔牛大哥在后面永远支持你。”扯着嗓子喊着话，还一边不停的上下举起拳头，给应无加油。

玉琼瞥了他一眼，华裳舒展，端正容颜，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瞎胡闹。

夔牛哑然熄火。

应无站在火山口，正在思索要不要上前，骤然一阵天旋地转，物换景移，定睛再看，已然身处一片大湖之上，湖面如镜，脚下湖水青墨一色，隐约可见湖底有黛染的巨大轮廓，只是目力难辨，到底是什么？头顶是青色的苍穹，无日无月，更无星辰，一片青光均匀洒下，照射在湖面之上，转头四顾，应无发现身边还有师父玉琼和还没反应过来的夔牛。

“师父，我就说我一定会成功的。”应无握拳上举，对着师父用力一挥。

玉琼唇角一线，盈盈一笑，目光如明珠撒落，两颊笑涡霞光漾漾飞，说不出的神采卓然。

夔牛却当什么也没看见，大牛眼盯着大湖水面上的一座巨大牌坊，“快看，战神殿。”

高出水面百丈的牌坊，长有一千多丈，上有九兽蹲坐在四条飞檐，下有匾额书：战神殿，三个字古朴端正。整体的牌坊由青灰色的岩石筑造，仔细查看，应无不由的骇然，这竟然是一块完整的石头雕凿而成，这么大的石头已经不多见，还要去掉大部分只留下这一点做牌坊，着实让人感觉，这造牌坊的人纯粹是闲的发慌。

牌坊的两根柱子上还有字画，三人一起上前。

玉琼是神，脚踏虚空而行，夔牛脚踩在水面上，那么重的体重，居然没掉进水里，看来几万年在海水泡着，也不是白泡的。只有应无凡人一个，还没有修为，只能凭借神识在水面上构建一个落脚的地方，然后操控神识在水面移动。相比于二人的潇洒，应无小心翼翼不说，身后一长串的涟漪，怎么看都像一条尾巴似的，让应无羡慕二人之余，不由的想，啥时候我也能飞天遁地啊？

看了石柱上的东西，应无不由奇道：“这看着像是字，还像是画，到底是字还是画？”

青灰色的石柱上银钩铁画的线条，矫若飞龙，似奔蛇走虺，疾风携骤雨，夔牛才看了一眼，一口鲜血吐出，身形踉跄着踩着水面退了好几步，一脸的骇然，“这字画里有强大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