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听见有人在议论,“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真的是龙王鲸,像海岛一样大,正追着我们的船呢。”一个头扎方巾的青衣汉子说道。
“怎么惹着龙王鲸了,我听说那大家伙,可是比我的乘风破浪船还要大四五倍呢?”另一个哭丧着脸,好像自己马上就要被龙王鲸吃掉一般。
“不是太清楚,好像是有人杀了一头龙王鲸的幼崽,谁都知道,龙王鲸的幼崽十分的美味,据说比龙肉都好吃。”
“天啊,那龙王鲸可是出了名的护崽,谁这么混蛋,这是要我们都跟着陪葬吗?”说的声音已经哭了出来,显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真的嘛,龙王鲸从不离开幼崽半步,有谁能从龙王鲸的身边抢走它的幼崽,还杀了,吃了。”有人也在质疑。
“唉,还不是这海上的大风暴,估计是幼崽混乱中和龙王鲸分开,这才被贪吃的人钻了空子。”
甲板上,狂风裹挟暴雨像一条条鞭子劈头盖脸的甩下来,砸的人面目生疼,都不得不举起胳膊护着。整片海天一片苍茫昏暗,根本无法分辨东西南北,有人指着船一侧的海面,朦胧中有一大片黑色。天空闪电接二连三的出现,照亮了一片海天,甲板上的众人都惊呼出声。
“那么大,简直就是一座海岛。”
“真的是龙王鲸啊,它真的跟着我们。”
“船长呢,快想想办法啊,我可不想被龙王鲸吃掉。”
船长站在几个防风的海灯前,大声的喊:“已经查明了,龙王鲸的幼崽确实被吃掉了,不过,不是船上的人所为。”
船长雄浑的声音,在灵力的包裹下,清晰地传进了甲板上众人的耳朵里,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吵闹声比刚才好要强三分。
“不是我们船上的人所为是什么意思?”一个人大叫。
“意思很简单,要么不是人,要么是人不在我们船上。”一个平淡的声音,也一样清晰地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船长这才注意到说话的人,待那人取下头上的帽子,一张苍老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你,苍水。”船长阴沉着脸说。
一片哗然之后,有人小声议论,“苍水,不就是雷泽玄水宗的大长老吗?”
“你那什么时候的消息啊,我可听说了,这玄水宗的大长老早就勾结了魔族,已经叛变了,还围攻过他们的宗主呢。”
“是啊,我也听说过,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失败了,大长老苍水被流放到死雾森林,想不到他今天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暴雨如注,也只有在赵绵蛮身边人的议论她才能听到,其他稍远一点人在交头接耳的说什么,她就不清楚了,不过想来应该都差不多。
苍水一步步走到船长面前站定,“既然船长大人已经查明了事情的真相,那么就请宣布吧,也好给大伙一个交代,尽快有一个了结,否则谁也不敢保证龙王鲸下一刻不会一口把我们的船给吞了。”
一番话说的甲板上的那么多人,不觉震了几震,船长面有犹豫,最后还是一咬牙,“带过来。”
身穿盔甲,手持长矛的两名天朝水军,拖着一个人走到船长面前,借着几盏防风海灯的光亮,看的分明,长鼻猴腮,面目狰狞可怕,却是一个狼妖一样的尸傀。嘴边尚有殷虹的血迹,看样子被捕的时候受了不轻的伤。
“原来是尸傀啊。”
“怪不得说不是船上的人所为,原来不是人,是尸傀。”
“哎,这尸傀我见过,就是那晚鱼人海盗攻船时,和三清仙宗的弟子,一起守护甲板的那位。”
……
船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苍水,朗声道:“现已查明,就是这尸傀吃了龙王鲸的幼崽,证据确凿。”
“杀了他,尸傀本就是魔族的爪牙,早就该杀。”
“把他扔到海里,给龙王鲸吧,也许这样就可以平息龙王鲸的怒火,大家也好躲过一劫。”
“对对对,把他扔到海里去……”
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声音,都在大力的叫嚣,尸傀对于很对人来说并不陌生,不过因为其可悲的遭遇,往往使人既厌恶,又同情,只不过在面对可能被尸傀带来危险的时候,所有的同情都被厌恶所掩盖。
为了能自己活命,有的兄弟相残,有的夫妻反目,有的父子刀兵相见,当最基本的生存面临考验的时候,所有的亲情血脉,道理伦常,都会被彻底掩埋。
“可是他救过我们的命。”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踮着脚大喊,身边大人发觉,随即捂着她的嘴,把小女孩拖进了船舱。
赵绵蛮看着从身边被拖走的小女孩,大雨磅礴,雨幕如帘,遮挡了视线,却这挡不住赵绵蛮一颗赤诚的真心。
“那晚他救了我们的命,要是没有他,鱼人早就攻进了船舱,难道不是吗?”赵绵蛮清脆的声音,在灵力的包裹下,让甲板上的很多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在短暂的愕然之后,有的人沉默,有的咒骂,有的更是怒目相向。
赵绵蛮走向船长,“众所周知,尸傀是死物,不能吃喝饮食,只能以吸纳天地灵气来生存,那么我请问船长,何以认定这尸傀就是杀害龙王鲸幼崽的凶手。若是我们错信谗言,而没将真正的凶手抓住,大家以为,后面跟着的龙王鲸会善罢甘休吗?”
一席话,让原本头脑发热只知道喊口号的一些冷静了下来,苍水更是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盯着赵绵蛮,“一派胡言,想不到堂堂九大仙门的弟子,竟然会替尸傀辩解,想来你和他定然脱不了干系。”
“你什么意思?”赵绵蛮质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收了尸傀的沧海泪。”苍水说完,转向大家,“那晚女鲛人泣泪成珠,可是沧海泪珠最后被尸傀所得,我亲眼看见尸傀将珠子给了这个人,当时还有我家少宗主花满庭在,他可以作证。”
甲板上雨渐渐小了,风也弱了不少,只是天际的一条黑线,越发的浓郁,苍水刚说完话,立刻就有人讥笑,“苍水,你可别忘了,你早已经不是玄水宗的人。”
“我是不是玄水宗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大家都坐在一条船上,我们的性命可都连在一起的。”苍水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
“也对,再怎么着。都在一条船上……”苍水的话,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船长为难的说:“可是谁去请花少宗主来证实一下呢,苍水?”
苍水笑而不语,开什么玩笑,要是去请花满庭,他这条老命估计立刻就的报销,早之前苍水就知道花满庭的离开,要不然,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露面,花满庭知道,第一时间就会撕了他。
“不必了。”赵绵蛮很干脆的回答,“我承认尸傀是给了我沧海泪,随后我又把沧海泪送给来了花满庭。”
“你们看。”苍水指着赵绵蛮的鼻子,“我就说的没错吧,她和尸傀有关系,她是魔族的奸细,和花满庭勾结,花满庭可是那个人的徒弟,那人早就投靠了魔族,说不定花满庭也是魔族的人。”
正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花满庭在的时候,没人敢把他和魔族联系起来,可现在他走了,有心鼓动的人巧舌如簧,众怒最后出现,是在所难免的。
当所有人都指责赵绵蛮的时候,她傻了半天,最后冷笑,想不到一天都不到,她就成了魔族的人,而真正勾结魔族反叛的苍水,反而成了正义之士。这天下,这世道,何其悲凉,何其让人失望。
赵绵蛮忽然有了一种新的感悟,她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要去魔界,而他的弟子依旧不离不弃的誓死追随,对他尊敬有加。也许,他也曾被人诬陷,被别有用心的排挤,最后不得不反抗,却被世人所误解。
愤怒的火焰一旦在人群中点燃,几句话语喊出,热血上涌也不过一眨眼的事,转眼之间燎原的愤怒火焰,将会使得身处其中的人,丧失理智。
苍水始终保持着微笑,如同一个胜利在望的阴谋家,他不再说一句话,不再有一个动作,他心中所想,所要的一切,都有人抢着帮他完成。
众人把赵绵蛮五花大绑,和尸傀捆在一块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幅巨大的骨架,将赵绵蛮和尸傀一起帮到骨架上,随即投入大海。
赵绵蛮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些把她和尸傀捆绑的人,双眼之中只有熊熊燃烧的愤怒,没有一丝的理智,更无所谓清醒。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赵绵蛮开始感觉胸口发闷,如被压了千斤巨石。她眼前的世界也开始逐渐黑暗,最后彻底的沉沦。
仗着有几分修为,赵绵蛮勉强憋着气,去看旁边的尸傀,发现他正眼眸了了的看着自己,他的胸膛处,衣衫破碎,可以清晰看见一个黑色的手印。赵绵蛮和花满庭接触过一段时间,这是玄水宗的黑冥掌,一切都解释的通了,是苍水的阴谋。
胸口的重压让赵绵蛮再也忍不住,嘴里几个气泡冒出,胸腔之中几乎快要炸裂一般的难受。四周一片寂静,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赵绵蛮看不到一丝的光明。
脑袋嗡嗡地作响,赵绵蛮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好难受。原来人待在水,才一会的时间,竟然要承受如此折磨人的痛苦。
赵绵蛮看到尸傀也在挣扎,他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死物,可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也一样在承受赵绵蛮同样的痛苦。在最后的时刻,赵绵蛮的脑子想的是,为什么尸傀要躲在水下甘愿受罪,也不到乘风破浪船上呢。
是因为自己丑陋的面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