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正达的“宴宾楼”歌厅，看着歌台上扯开喉咙唱歌的歌手，看着那些摇头晃膀寻欢作乐的人群，我突然有恶作剧的冲动。

我有个欲望，我要调笑他们一把，我要耍耍这些人，就像猫耍老鼠，就像狐狸戏羔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盯着唱台上的歌手，手指抓紧又松开，茫然紧张，蠢蠢欲动。

李正达看出了我的异常，笑呵呵问我：“怎么了？想唱吗？是不是看到这情景，这舞台，这气氛，忍不住了，想唱了？”

我点点头。身处其景，这里和比赛场大不相同，这里气氛轻松，娱乐氛围更重，看着就有感觉，心有所动。

“那还不容易，想唱就唱，我来安排。”李正达摆了摆手，现场经理马上跑过来，李正达向他耳机几句，然后指指我，指指舞台。

歌厅经理看我一眼，满脸笑容，点点头，然后噔噔噔跑上歌台，一摆手，停住乐队和歌手，一时大厅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台上。

经理拿起麦克风，指着我说：“大家静一静，今天有幸小康哥光临，大家都听说过小康哥吧，网红，歌红，一曲‘滚滚长江东逝水’唱响网络，唱响大江南北！现在，小康哥就在我们面前，我们恳请小康哥登台，为我们一展歌喉，唱一首歌。机会难得，大家欢迎！”

歌厅里爆发出暴风雨般的掌声。有人说：“这么巧啊，小康哥怎么来了，可得好好听他唱首歌。”有人说：“一时没注意，小康哥就站在眼前，呵，长得真帅！”有人说：“机会难得，听他唱歌，我得录像。”

我在经理的接引下，走上歌台。经理交给我麦克风，下去了。

我环顾四周，我发现灿若雪脸色不阴不晴，她也许在生我的气，气我上台没和她商量。刘青青一脸漠然，她根本不理解我为什么上台。刘威和朱启明和牛万金，无精打采，他们喝多了，对我上台毫不关怀。只有李正达一家，表现出彩，李正达双目炯炯耵住我，灿如云兴致勃勃，而李艳丽头前探，身前倾，脸露微笑，两眼放光，一付迫切状态。

目光全部聚在我身上，我朝四方作一个罗圈揖，举起话筒说道：“临时路过，没有准备，现编现唱，一点心意。我清唱，请大家赏光欣赏。”咱必须客气几句，场面上的话咱还是该说一说的。

至于清唱，我是有意为之，因为我已打定主意，我要把歌厅里的人全部唱睡！

这就是我的冲动！这就是我的恶作剧！

我看不惯他们那种醉生梦死的样子，我要他们统统进入昏睡状态。而清唱，没有乐曲伴奏，更能发挥我歌声的魔力。

既是清唱，我对现场乐队弓弓身，以示歉意，然后调整状态，对着话筒，用一种缓慢深沉的男低音，娓婉唱起。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我的歌声在众人的耳鼓边，渗透，游荡：

夜　夜　夜

星沉月落

烛光摇曳

倦鸟回巢

疲人归窝

日如流水月如梭

白天辛劳夜里歇

哎呀嘿　睡一觉再说

歌声一起，神灵带着瞌睡虫从四面八方赶来。我的声音充满魔力，而歌词用了星、月、烛光，又是沉又是落，还又摇曳，极尽夜晚到来之能事，同时，又用倦鸟，疲人，以及曰月匆匆如梭，来强烈暗示生活艰辛，累身又累心，然后再用极具诱惑的语言：睡一觉再说！从而让人心生困顿，意志消沉，不入睡才怪呢！

果然，一段唱完，刘威、朱启明和牛万金三人，歪头就睡，不一会鼾声如雷。而许多听众，自觉不自觉地打起了哈欠。

睡意开始在大厅里漫延。

歌声如梦如幻，是摧眠：

脱　脱　脱

一身疲倦

三摸两搓

除却惫遢

消灭污浊

赤条条无牵无着

梦里乾抻温柔窝

哎呀嘿　消魂滋味多

第二段，我更加忽悠，劝人们脱去衣服，赤条条无牵无挂，诱惑盅惑并行，魔音邪义共施，一时，大厅里像是飘荡一股神奇的魔法咒语，每个人脑里就像钻进了瞌睡虫，睡意渐浓，止不住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瞌睡也会传染，就像欢乐会传染一样。

刘威三个睡意正酣，呼噜连连，传染得周围那些人，连李正达，灿如云，灿若雪和刘青青，也都睁不开眼了。

我乘胜追击，加重语气，继续唱到：

睡　睡　睡

浪翻红被

姿意转侧

老汉推车

少年多磨

东梁一梦笑呵呵

颜玉丛中任腾挪

哎呀嘿　鼾　声　长　如　夜

夜　夜　夜。。。

不用唱了！

已经不用再唱了！我看见，每个人的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了。

“宴宾楼”三楼歌厅，出现一幅奇怪画面：人们全部睡着！整个大厅歌场变睡场，鼾声隆隆，此起彼伏，如雷贯耳！

刚才还歌声悠扬，乐声飘荡的歌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除了呼噜响。

我不由一笑！

咋不欢腾了都？你们，都特么的别睡呀！有本事都给我起来唱啊闹啊！

我草！我让你们得瑟，唱不睡你们算我没本事！

我这首摧眠曲，嗓音和词义表达，相互衬托，每段开头，都是强烈暗示，夜，脱，睡！而且节拍个别，一声三叹，“夜、脱、睡”都是连说三遍，反复吟诵，那么，不管“夜”，“脱”还是“睡”，这些词，这些词意表达，就会自觉不自觉地不可抗拒地浸入人们的大脑深处，在脑部皮质层上留下印记，从而潜移默化，造成直觉。脑袋是个司令部，有了这个，它就在潜意识里下达“脱”和“睡”的命令，那么，脑袋发热，肢体执行，不睡能行么？

再说，我故意用低沉音，深沉闷郁，加重了词义的表达分量，使整个摧眠曲魔力大增，这种魔力，大罗神仙都无法抗拒，更别说凡人了，凡人更挡不住美美睡一觉的诱惑。

我站在台上，环视四周，看着昏睡的人群，众人皆睡我独醒！这才感觉心中好受了许多。

不对，我忽然看到，人群中，还有个人没睡！谁？李艳丽！

我发现，李艳丽大睁着两眼，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咦！她怎么没睡呢？她哪来如此强大的抵抗力？

我一脸困惑。李艳丽突然扑哧一笑，朝我吐吐舌头，然后向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