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过窗弄垂柳,万条绿绦绕枝柔,本是惬意观柳舞风的好时节,落在失意人眼中,便成了摆首弄姿,招风引蝶。
雅间内,王国豪脸色难看,手中钢笔转的飞快,不知应恨黄毛还是刘学。
念头转了几转,压下心中烦躁,以略带佩服的语气对壮汉说道:“正义哥,看来刘学确实有两把刷子,没想到亲了高老师后,还能和她相处的那么融洽。”
见他双手紧握,脸色有转黑的趋势,王国豪心中暗喜,接着道:“高老师也是太单纯,三两句就被刘学给忽悠住了,不过,刘学可是用心不纯啊,杨过和小龙女,嘿嘿,好心思。”
“嘭!”
壮汉挥拳打在墙上,整个房间都能感受到微微摇晃,“一个乡下小子也敢动我贾正义女人的心思,不知死活!”
壮汉名为贾正义,两年前调来阜城公安局,隶属城关责任区刑警中队,凭过硬的业务能力和高明的搏击技能屡立新功,去年底提为中队长。
收回拳头,墙上哗哗掉下一片,留下一个浅坑。
贾正义转身不再看外面,到桌子边挺直腰板坐下,见老板听到动静跑了上来,便吩咐换壶热茶。
等心情缓缓平复,沉声责怪道:“国豪,你这次安排的人做事太蠢了,本来好好的计划,被他破坏的我都无法出面,竟然还要打高雅,你说我出去是抓他呢,还是抓刘学,或是说当着高雅和那么多学生的面,把两人都抓了?”
停顿一下,又一掌拍在桌子上,“竟然被一个高中生给玩了,我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对不起,正义哥,这事怪我没安排好,可是,我也不好和一个混混明说,我们设计刘学是为你出气呀。”
王国豪连忙道歉,手中旋转的钢笔未停,转口解释道:“黄毛是熊涛比较器重的小弟,平时也很沉稳机变,今天不知道怎得就被刘学激怒了,不过,刘学算把他得罪得狠了,一个无权无势无靠山的高中生,熊涛会教他怎么做人的。”
他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钢笔在手中微顿,又缓慢转起,让人猜不出失望针对何人。
“那小子好处理,我只是对高雅有些失望,对我不远不近,却和一个小屁孩如此亲近,还是在他……算了,不提这个,我们有的是时间玩他。”
贾正义略带烦躁的敲了敲桌子,取过一只玻璃杯在手中把玩,“国豪,师父交待我们的事,你要上点心,我们两人在这个小县城呆了两年了,如果再没进展不好交待。”
手指上飞旋的钢笔徒然停在手心,王国豪眼中紧张之色一闪而过,默默点头。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他连忙道:“正义哥,我晓得,虽然我只是协助,但正义哥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会努力帮你完成任务的。”
说完,转身下楼。
两人谁都没提为什么黄毛会知道高雅被刘学偷袭亲吻的事。
贾正义静坐片刻,待楼下脚步声远去,猛地握紧拳头,手中的玻璃杯呯地爆开,英气勃勃的脸上戾气横生。
“我的好师弟,我不管你是想抢功还是想脱罪,你的小心思最好藏在心底,别被我发现已经付诸行动!”
上课铃声打断了刘学和高雅的斗嘴,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意犹未尽。
高雅看着眼前微笑的男孩,他的眼中有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和自信。
就连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对小女生的欣赏和包容。
恍惚间,她觉得眼前男孩身上披着阳光般,耀得她脸上发烫。
“要死了,刘学,上课铃都响了,你还不去上课!”高雅伸手捂住双颊,掩饰般冲刘学开火。
“刚才不是说有私密话想和你讲吗,我不去上课了,想现在就和你说。”
见高雅露出小女生姿态,刘学目光微闪,害羞的低下头。
高雅只觉耳根要热得烧起来,总算反应过来,她还为人师表,闻言急忙阻止,“不要说,我们是师生关系,做不了杨过和小龙女,我比你大了几岁,快可以做你阿姨了。”
“哎,高雅姐,我只是想请你下午帮我请假来着,我想提前半天回老家拿伙食,晚上就没东西吃了,你想什么呢?”
刘学盯着高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出他的“私密话”,嘴角勾起的邪月,怎么也掩饰不住。
高雅呆住了,使劲眨了眨萌蠢的大眼睛。
“呀!”
她忽然捂住红苹果般的小脸,转身冲进校门。
刘学呆立半晌,突然摇头失笑。
其实,刘学只是重生归来,难掩心情澎湃,在前世仰望的美女老师面前,忍不住轻狂调戏,借以发泄兴奋之情。
而高雅也只是突然间的害羞,被小男生亲吻过,总会觉得他特别,而刘学方才的表现,也足以担得起“特别”二字。
刘学目光瞥过校门边饭店门口及二楼,嘲讽的一撇嘴。
见保安小哥冲自己竖起大拇指,向他点点头,转身往西走去。
那里有一个小车站,站里有车带他回家,家里有爷爷。
也许,重生的原因爷爷知道;也许,青石项链是他的金手指。
刘学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名唐家村,人口三千余,与河西省接壤,过了洪河中间就算跨省。
曾经有人带着小灵通过河,到了对岸信号就没了,一时引为趣谈。
阜城离唐家村二十多公里,中巴花了三十多分钟,终于到了村口。
唐家村分两部分,村西是老宅区,村东是新宅区,中间大池塘将全村东西分割开。
全村一条大路,从村口一路往西直到村小学,路两边的村中房屋统一坐北朝南。
据说,几十年前一个老乞丐进村乞讨,村民的淳朴让他感动,就帮村中看了风水,定下坐北朝南之格局。
刘学记得自家老宅墙上寥寥几笔,勾画出一窝活灵活现的喜鹊。
老宅院内枣树上每年都有喜鹊安家,都说老乞丐是照着树上的喜鹊画的。
这让他小时候很是崇拜,恨不得老乞丐再来一次,拜师学艺,只是后来几十年都没再见到他,村民猜测可能饿死在哪个村上了。
此次课堂上灵机一动作画,未尝没有小时候的执念影响。
顺着村中大路,刘学往老宅跑去,路上遇见村民打招呼,多数看着面熟却叫不上名字,只得低头急跑回避,此刻他最想见的就是爷爷刘诗宗。
前世刘学事业有成时把父母、奶奶接到身边一起生活,突然重生,他并没有急于相见的感觉。
大概就像旅游几日归来,发现全家都年轻了一样,至多是惊奇却不生疏。
不知何时,风渐渐大起来,拖着大块乌云,忽而就遮满天空,向下压来。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的光芒,其中一缕正投在刘家老宅。
远远看去,漫天乌云中,一道光柱罩在几间老屋上,显出神秘的古意。
刘家老宅建在五米高土台上,用以防洪,房屋全由土坯所建,房顶用茅草覆盖。
老宅共六间,呈“T”字形,面南四间,面西两间,用围墙拉起小院,算是比较古老的建筑了。
村口离老宅并不远,刘学花了两分钟就到了土台下面,五米高的陡坡三两下就窜了上去。
东墙侧拴着一头毛驴,灰白相间,刷子一样的尾巴,不停的在身上扫来扫去驱赶蝇虫,不时打个响鼻,显得悠闲自在。
见刘学上了台子,毛驴凑上去意图亲近,他却没有理会,直奔老宅院门。
毛驴见状,不满的扬头大叫,“儿嗯儿嗯……儿……儿……儿”,结束时带着高亢的尾音。
我了个去,小时候怎么没感觉这货这么欠抽呢!
快到院门,刘学步子慢下来,近乡情怯,近人情亦怯。
重生就像中了大奖,拿出彩票对数字的那刻,生怕数字记错一位。
院门大开,刘学探头观望,院内几只鸡咕咕叫着四处觅食,墙角一个砖砌的鸡圈,散发出阵阵腥臭。
鸡圈上一只母鸡正蹲在窝中下蛋,见了刘学,缩头作惊恐状,双眼紧盯着他,却不逃走。
堂屋(客厅)门敞着,房中无人,难道爷爷在里屋?
刘学迈步进了院子,惊得几只门边寻食的母鸡咯咯的飞窜而去。
堂屋门边墙上画着一只喜鹊,蹲在窝边,抬头张口,好似在鸣叫,窝中一只小喜鹊正大张着嘴,等着喂食。
这是老乞丐留下的。
几步上前到了堂屋门口,在那束阳光的映射下,刘学仿佛天神披着金光临凡。
走进堂屋,天空突然就暗了下来,太阳终于被完全遮住。
“爷爷?奶奶?”刘学喊着走进里屋,光线有点暗。
在门边摸索一阵,找到电灯开关的拉线,把灯打开,迎面是一座一人来高,两米直径的麦穴。
这是一种由芦苇编成的席子一圈圈弹簧状围起来,专门放置小麦的储粮装置,被称为“麦穴”。
左边是两米木床,床头一只与床等宽的木柜,柜上有一面镜子,一角叠放着几本书籍。
右边是驴圈,靠门处放有木槽用来喂驴,木槽边一根搪瓷杯粗的扁担,这是用来拦驴,防驴随意出圈的。
一股臭气扑面而来,在刘学增强的嗅觉下,那味道熟悉又恶心。
小时候刘学在这里度过了五年的夜晚,每天晚上听爷爷读书讲古代的故事,听奶奶讲狼外婆的故事。
他拿起镜子到门口光亮处,想要看看现在的样子。
镜子里的男孩有点面熟,消瘦面孔棱角分明,微黄皮肤遮不住青春活力。
嘴角微扬,鼻梁高挺,浓眉上斜显出飞扬的样子,额头一道月形疤痕。
灵动双眼透出沧桑味道,直透人心,锐利而自信的光芒让双眼显得极为深刻。
刘学从未发现自己双眼如此有味道,嗯,男人味道!
“镜子,镜子,世界上谁最帅啊?”
刘学自言自语,然后在心里补上答案:你最帅,帅的蛋疼!
正自得间,一个身影突然从门外墙边跳到大门中间,刘学心中一紧:竟然没听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