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的弘晖

再说前院的小学堂里，戴先生已经讲完了今天要说的朱子家训中的“诚信”篇，便让几个孩子下去好好诵读。大阿哥弘晖，三阿哥弘钧，还有傅伟廷、张容远、佟佳费扬古和达与阿一块儿到四爷专门给他们设置的歇晌的屋子里用午膳。

“哎，钮姨娘好久不来了，我想吃牛师傅做的饭菜。”三阿哥坐在弘晖下首，看着满桌子的荤荤素素的蒸碗炖碗，一点胃口都没有。以前兰琴过来的时候，时常给他们带一些牛宝泉做的点心，再就是让这几个孩子们都到她自己的小院子里吃饭。以前三阿哥在李氏的东小院里，可以吃到单独的点膳，但自从被四爷搬到前院，他也就跟大家一样吃的是府里膳房的份例菜了。因着兰琴的调和，这帮孩子的关系比之前可要亲密多了，就连达与阿也不再是之前那个不可一世，自我感觉良好的二世祖的样子了。

其他几个孩子听了，纷纷低着头不语了。他们或多或少已经知道兰琴现在的麻烦，心里头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但是事关四贝勒府上格格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多说，就是弘晖，上次去跟福晋说的那些话也是几个孩子商量后的决定。尤其是达与阿，撞到尹氏的正是他与弘晖。而且，姑母曾经找过他，让他一定要和弘晖尽量不再提及此事。

“弘晖，听说你阿玛回来了，不知道他将如何处置这件事？我觉得钮格格肯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傅伟廷突然说道。达与阿抬头瞪了一眼傅伟廷，却引来后者的回瞪。

张容远看到两人又要掐上，连忙打圆场地说：“好了，四贝勒爷回来了，一定会彻查尹格格的事情，你们不用在这里瞎操心。”

“怎么查，听说当时在院子里的只有钮格格和尹格格。”费扬古少有地开口说道。

“那说不定就是钮氏推的，她因为嫉妒尹氏，一时糊涂才做的，也不是不可能吧。”达与阿不理会傅伟廷的眼神，粗声粗气地说道。

此言一出，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达与阿的这句话在他们之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你少推卸责任了，那天明明是你撞到尹氏的。我看她当时的脸色就极为不好，说不定那个时候就有小产的可能了。”傅伟廷为人刚正，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很喜欢兰琴，几乎就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姐姐般看待。

“你，胡说八道。我可没有撞到尹氏。”达与阿其实也对兰琴的看法大为改观了，虽然没有傅伟廷那般，但是刚刚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有些许不自然的。

“钮格格不会做那等事情，我相信他。你们呢？”傅伟廷突然大声对其他人问道。

“我相信钮姨娘！”三阿哥稚嫩的声音首先响应了起来。傅伟廷对小小的弘钧着重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便是张容远，他虽然一直不愿意与达与阿等满族子弟起正面冲突，但是这次他却在三阿哥后就说道：“钮格格对我们是真好！你们看，我们比之前的关系好了很多是不是。我们之间再不分满汉，不分谁的阿玛官大官小，我们是不是都成了最好的朋友！达与阿、费扬古，你们真的觉得钮格格会做出那等恶心的事情吗？”

他这一提醒，令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冷静了下来。

“我相信钮格格，但是尹氏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们现在不要在这里吵，应该想想怎样帮她洗脱嫌疑。”费扬古急道。

说完，大伙儿一直将眼光落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大阿哥弘晖身上。

其实，刚刚弘晖就一直在左右为难的矛盾纠结中，到底他要不要去跟阿玛说出自己的怀疑。如果说出，他要如何跟额娘解释。额娘说那番话是不愿意他被牵连进尹氏小产的事情，这他可以理解。但是不说，他又如何面对钮格格，面对自己的良心。

“可是，府里的白大夫不是已经给尹格格看过了，当时不是说喝几副药就没事了。我们还为此被福晋罚了站。”达与阿嘀咕道。

“依我看，或许是白大夫当时没有诊断出尹氏的小产，那几副药只不过暂时保住了胎儿，然后后面胎儿的情况又不好了。”张容远小小年纪，但是对于世事的洞察令很多成人侧目。

“对，很可能是这样。弘晖，你去跟你阿玛说说，切莫冤枉了钮格格。”傅伟廷又一次越过自己的本分，为兰琴，为了他心目中的姐姐，急促地说道。

“你们不要争吵了，且等我好好想想。阿玛那边，我自会去认错。”弘晖虽然只有八岁的年纪，但是嫡长子的身份使他从未有过丝毫的松懈，稚嫩的脸上经常说出与年纪不相符的话。

午膳用毕，其他人都去歇午晌了，只有弘晖来到了四爷的院子里，见赵全正在吩咐几个小太监往四爷屋子里抬冰，就走到跟前礼貌地问道：“赵公公，阿玛可在屋里？”

赵全一看是大阿哥，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利索地给弘晖打了个千，才轻声说道：“启禀大阿哥，主子爷现在不在屋里。这会儿可能还在南小院呢。”

弘晖一听，脸上一顿，心里腹议着：阿玛一回来便去了钮姨娘那边，又将额娘的脸面放与何地？虽然他也开始喜欢兰琴，但是和自己的额娘比起来，孰重孰轻不用比就已见分晓了。

“那我午后再过来，公公继续忙吧。”弘晖将一只手放在背后，转身离开。赵公公还在原地垂首行礼，再一抬头，已不见那个纤细的身影了。

弘晖主仆从四爷的院子里出来后，他并没有朝着自己住的小院去，反而是往后门走。小郑子见弘晖走得急，便在后面追着走，一边问道：“大阿哥，您是要去哪里？”

“正院！”抛出这两个字后，弘晖更是理也不理小郑子，急忙往后院走去。

“大阿哥，主子爷已经回来了，您还是……”小郑子本想说没有主子爷的允许，他不应该想去正院就去正院的，可是大阿哥走得飞快，哪里能听到他后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