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想退出游戏，请点击游戏主面板退出，真实游戏为您服务。”

萧雨歇费力地撑起眼皮，她头疼欲裂，耳边还絮絮叨叨地播放新手须知。

等等，新手须知？

她猛地抬起身子，四处张望，眼下她正躺在一间学生宿舍的床上，蚊帐的绣纹清晰可见，天台的风吹得窗帘沙沙作响，依稀还能听见远方女孩子说话叽叽喳喳的声音。

萧雨歇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新手任务场景。

可是她明明已经死了，作为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死在自己的剑下，为什么……怎么会……

她猛地定在原地，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往后一倒，松松散散地躺在床上，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连生活在大庆朝的她都能无缘无故来到这个世上，重活一世，似乎也不是难以理解，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回来。

萧雨歇回想起当初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明明前一秒还在山洞里闭关打坐，下一秒斗转星移般换了天地，连身子都不是自己的，惊讶害怕之余，她根本没理睬所谓的新手任务，甚至嫌其他人太过呱噪直接屏蔽队伍频道，失去第一个与人结伴的机会，而后仗着一身武艺独自闯荡，不与任何人接触。

她不需要朋友，从前，萧雨歇就是这么想的。

直到其他人都死了，才恍然大悟，她需要的，只是害怕，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揭穿。

害怕自己会变成别人眼里的怪物。

重来一世，她想着，或许能弥补遗憾，或许，能有个朋友，哪怕只有一个。

抑制住自己澎湃的心情，萧雨歇心念一动，打开人物属性面板，真实游戏的属性完全复刻她本人而不是附身人的身体素质，力量5，体质3，耐力2，敏捷3，智力1，感知2，悟性3。

这些属性以健康成年男子为单位，力量为1代表一名健康成年男子的气力，萧雨歇的力量为5，代表她能和五个成年男人拔河不落下风，其它属性如出一辙。

萧雨歇运转心法，便看到属性面板上的数字飞一样往上升，力量直达20，其它属性均不同幅度上涨，技能栏多了个少林心法，人物头像下的生命值和体力值之间出现一条内力值。

［你已开启战斗技能面板，悟性增加1点。］

［你已领悟技能少林心法，你获得了100经验值。］

稍一试探，她放下心来，这情况与从前果然一样。

“喂喂？”萧雨歇还在调息，便听到脑海中传来一个焦急粗犷的男声，“能听到吗？能听到吗？”

“吵死了，”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接着她好像被自己吓了一跳似的叫道，“靠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真的，”之前的男声吁了口气，傻傻地笑道，“我还以为是我精神出问题了呢。”

是的，就是这两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当初她吓了一跳，担心是某种传音密法，在床上精神高度集中警戒了半天，队友们说的话统统没听到，这次她可不能那么傻了。

接着又有两个男声加入到谈话中去，说是四个人交谈，其实到后来只有一个人说话，这个嗓音清洌、说话不徐不慢的男人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他们所面临的情况。

“这是一款游戏，”他说，“每个人附身在不同的人身上，完成任务即可返回，期间被附身的人不会保留任何记忆，属性复刻的是我们自己的身体状况，先且不论它是怎么做到的，你们有没有收到任务提示？”

萧雨歇默默打开任务面板，最顶上一条［新手任务］金光闪闪：调查华南大学异状，限时十四天。任务提示［仅出现在新手任务中］：人。

前一回她忙着了解世界掩饰自己，根本没参与新手任务，说起来，这个任务能完成多亏了队伍里的两个人，她一点贡献也没出，直到后来意识到任务难度才了解自己有多渣。

新手任务通过率不足一半，没通过的玩家会自动退出游戏，洗去所有记忆，这些玩家当时欣喜若狂，根本不知道他们错过了什么。正如队伍里一开始说话的一男一女，他们听那人说能退出游戏，便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好像呆在这个游戏里会死一样。

虽然的确会。

连接两声［您的队友已退出游戏］，此时队伍里只余两个男人和她，不久后，那个清洌的男声再度响起，“既然没人走了，那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毕竟这十四天我们需要完成这个新手任务，我姓沈，被我附身的是一名化学系丁教授。”

另一个人沉默半天道，“我姓谢，我附身的是一名清洁工，大家叫他老王。”

眼看轮到萧雨歇，她许久未与人交流，一时竟有点紧张，清了清嗓子，才在队伍频道里回答，“我姓萧，嗯，我现在是一名英语系学生卫秋兰。”

办公室内，沈然敲着桌板的手指一滞，不是他瞧不起女人，只是这女声听起来太嫩了点，让人忍不住怀疑她的年龄。

沈然方才在网上搜索相关新闻，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他原本的世界，只是回到了十四天前，他尝试和丁教授的同事聊天，但无法留下字迹或录音，也无法在网上留评发帖，他想拨打家里的电话印证自己的猜想，结果被警告一次：严禁透露游戏相关线索，再次尝试相同举动直接抹杀。

比起退出任务洗去记忆，透露游戏的存在惩罚可要严重得多。沈然猜测游戏是将他们隔离在另一个空间里，现实空间的丁教授、老王和卫秋兰都是原装正货，等到任务结束，被附身的人不会残留附身时的记忆，而是如往常那样按部就班地度过自己的生活。

这让沈然思考起新手任务的目的来，这个任务到底是只想让他们调查出真相呢，还是做些许改变呢？如果可以改变，那么界限在哪里？

“你们有没有看过自己的属性面板？”沈然问，“游戏讲究的是平衡，队伍里的人应该各有能力，我的最高属性是悟性，刚才那个退出的男声属性最高的应该是力量或者体质，你们呢？”

“感知，”慢悠悠扫楼梯的谢霁说，“我从小就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萧雨歇对透露自己的信息依然有些抗拒，她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犹豫道，“力量。”

力量？沈然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能否透露一下你的力量数值？”

“4，”萧雨歇尽力让自己付出信任，但报上数值时还是暗暗减了一点。

两人不说话了。

“这个任务是关于人的，”半晌，自发当起队长的沈然分析道，“所以，我们先各自套取情报，问问学校里有没有什么流言蜚语、鬼故事、自杀之类的传闻，适应各自的生活，不过我总感觉这个游戏没那么简单，不然不会选择两个力量和体质高的人，希望是我判断失误吧，请你们小心一点，今天……明天晚上我们找个地方见一面，商讨下一步，有事队伍频道联系。”

忽然，萧雨歇耳朵微动，摸到枕头下的黑色发夹，掀开蚊帐一角，右手手腕一抖，头也不转地射出，带着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将天花板上一只半个手心大的蟑螂钉在原地。

［你已领悟技能基础暗器，你获得了100经验值。］

她起身下床，换上活动方便的长衣长裤运动鞋，摸了摸卫秋兰桌上的美工折叠刀，掰下两块刀片插丶入鞋缝内，抽出针线盒中数十根针，错落有致地别在袖口，解开另一双鞋的长长绳带，塞进衣兜。翻到她收集的簪子，萧雨歇眼睛一亮，挑选一根短的银簪，用剪刀磨尖一头，藏在挽起的发髻里。

［你制作了武器尖锐的银簪，你获得了100经验值。］

［你已开启生活技能面板，你获得了1点悟性。］

经验值重中之重，人物和技能升级都需要经验值，人物前十级每升一级获得一点自由属性，可任意添加在各项属性上。提升战斗技能会缩减熟悉技能时间，甚至获得新技能，在游戏初期十分重要。生活技能多种多样，练到一定程度可以触发装备附魔等功效。

准备好后，萧雨歇拉开窗帘，站在阳台上，右手略遮了遮炽热的阳光，望向远方。

她太久没见过那么多正常人类聚在一起的画面了。

而她再清楚不过，接下来，他们将面临怎样的考验。

站了一会儿，萧雨歇闭上眼睛，毫不留恋地拉上落地窗和窗帘，头也不回地走出宿舍，反锁上门。

无人的宿舍房间空空荡荡，天花板上，风扇旁边，那只被钉住的蟑螂仿佛被关门声震醒，腿部蓦地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