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去或不去

快到清水镇的时候，陈芒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周碧云。陈芒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的姚典，按了接听键。

“陈芒，你没有给我回复，是什么意思？”周碧云的声音充满火药味。

“不好意思，我本来打算晚上给你电话。”

周碧云其实猜到了他的答复，只是她不死心。她感觉自己也很矛盾，一方面她非常希望他能接受她抛出的这个恩惠，只要他接受，她就有希望慢慢走近他身边，另一方面，她又隐隐希望他会拒绝，因为这才符合她对他的评价。

“我爸说，只要你过去，很快便可以解决副科级。而且，市委宣传部，这个平台虽然比不过组织部，但也算是中心部门了，比清水镇要强很多，机不可失，你可想清楚了。”周碧云说道，口气里甚至带了一点点循循善诱的味道。

陈芒抬起视线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姚典也正在看他，目光交错，他情不自禁地说道：“恩，我知道市委宣传部平台比清水镇好，好的，我会考虑的。我晚上再跟你电话。”

挂断电话，姚典的视线从后视镜上抽回，转头看着窗外，过了许久，忽然问道：“陈芒，你想到市里去？”

陈芒看一眼小金，又从后视镜中看一眼姚典，说道：“恩，我一个朋友说，正好有这么个机会，但我还没有想好。姚书记，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一瞬间，姚典觉得心跳有些加快，她转过头，看向后视镜，目光交错间，内心强烈震动，只想他不要离开。不过，她很快稳住心神，闭了闭眼，说道：“市里平台确实比乡镇好，不过，乡镇锻炼人，在乡镇历练历练，眼界见识和思考问题的方式方法都会不同，而且，乡镇提拔起来快，孰好孰坏也很难说。不过，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在政府机关里，很多人都想往上级走，这也是正常思维。我一直在基层，这方面也给不了你什么意见。”

说完，她便闭上眼睛闭目眼神，直到车子开进清水镇政府大院才缓缓睁开眼睛，看了陈芒一眼，直接下了车，上楼。陈芒跟在她身后上楼，看着她的背影，内心里也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走进办公室，看到唐婧，他忽然悟到，刚才在车上之所以要说那句话，无非只是想看看姚典的态度。可是，姚典的回答四平八稳，他摸不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怔了片刻，他决定还是先做事，先跟日报社的红毛丹打了电话，关于蓝教授带去的几件物品，不知下文如何。红毛丹说，暂时还没有消息。挂断电话，他直接去了高井水办公室，刚准备开口，高井水笑着说：“陈芒，恭喜你，这么快就当上党政办主任了。”关于那一天党委会议上的精彩片段，陈芒也有所耳闻，便笑道：“谢谢高镇长为我说话，哪天你有空，请你吃饭。”

高井水也不客气，笑道：“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行，另外，再叫上计生办的同志吧？”

高井水情绪高昂：“没问题。你请客，你做主。”

接着，陈芒问到了收取集镇卫生费的事，高井水笑道：“这事，班子会议上很顺利通过了，不过，叶镇长的意思是，如果集镇卫生费收起来没难度，明年镇上对居委会的5000元补助就取消。”

陈芒没有表态，问道：“接下来，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再弄个方案出来吧，将如何做好集镇卫生的具体措施写一写，居委会也好操作。”

“行。”陈芒说道，“居委会那边，我再去跑一趟？”

高井水一想到周秋芳就头大，立马说道：“好的，你去跑一趟吧，我这里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陈芒知道高井水心中所想，也不说穿，只道：“好的，我把领导你的意见带过去。”

居委会主任周秋芳看到陈芒，比第一次见面时多了些暖意，说道：“小陈，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陈芒笑道：“好消息，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我这人悲观，还是先听坏消息吧！”周秋芳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陈芒笑道：“接下来，居委会可能要忙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好消息了呀。”

周秋芳顿了片刻，反应过来，笑道：“陈芒，你耍我。”

接着，陈芒将镇上同意居委会收取卫生费的事说了一下，陈芒见周秋芳表情兴奋，又说道：“因为是第一年收取卫生费，居委会需要做好宣传工作。另外，街道两边最好能种上行道树，这样既美观，又环保。”

周秋芳一听种树，想到树苗贵，立马问道：“树从哪里来？让居委会去买？”

陈芒想了片刻，说道：“这个本来可以结合植树节，让县团委、妇联等部门捐赠一批树苗，这样吧，我和镇上团委、妇联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能让他们发动发动，让一些单位或个人捐赠一批树苗，到时候，树上挂一块牌子，注明捐赠单位或者捐赠人的名字。”

对于这个年轻的党政办主任，周秋芳的态度已从一开始的轻视快速地转变为信任，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他的能力，她说：“那最好了，那这件事就麻烦陈主任了。”

晚上，请高井水和计生办的几个人在清水镇金婆娘酒家吃饭，高井水在姚玉莲和周漪的连番攻击下，很快现场直播，陈芒只好叫了辆车将他送回临泉镇家中。陈芒也喝得不少，不能再开车，便打算在乡政府宿舍和郑凯挤一晚算了。周漪有些醉，也说去乡政府宿舍睡一晚算了。她乡政府的宿舍，只是偶尔中午去午睡，晚上已经很久没住了。送走姚玉莲，陈芒和周漪一起往老乡政府宿舍走去，五月的夜，月光如水，周漪忽然停住脚步，看着陈芒：“听说，唐婧在党委会上为你说话？”

“有这回事？”陈芒说道，他只听财务上老倪说高井水为了他和唐风华在党委会议上吵起来了。唐婧怎么会在党委会上？

“你不知道？”

陈芒摇摇头。

“唐风华说你作风有问题，让唐婧出席党委会议作证，结果唐婧否认了。”周漪想了想，还是省去了张辰的那一段，一是因为这些本就是道听途说，二是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张辰不好。她说道：“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把唐婧搞定的？她不是一向和你不对路的吗？”

陈芒略有所思，想到唐婧最近对他的态度的确和以往不同，但他自认为并不了解唐婧，便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说道：“最近计生上工作多吗？”

“还行。”

走进楼道，黑乎乎一片，周漪本能地去拉陈芒的手，肌肤相触，陈芒有些心猿意马，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姚典，想到她在车上闭着眼睛的样子，总觉得透出一种深深的寂寞和失落。他心想：不知此刻，她在哪里，想些什么。

拉着陈芒的手，周漪心内波澜起伏，虽然一直不肯承认，但内心里她知道，自己是喜欢陈芒的，只不过，她太清楚，他是不可能属于她的。只是，此刻，牵着他的手，内心里有一种冲动，很想要告诉他，她喜欢他。

周漪的房间在楼梯的另一边，陈芒先将周漪送到房间门口，才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外间客厅的门，开了灯，才走了几步，便听到房间里某种暧昧的呻吟声，还有床板撞击墙壁的声音，陈芒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发响，这个郑凯，竟然忘了他们的约定。

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准备离开，立马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今晚他睡哪里？

正犹豫间，周漪忽然走了进来，看到陈芒，问道：“你怎么……”

陈芒立马举起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此时，周漪也听到了那一声声销魂的叫喊声，还有沉闷的撞击声，周漪看看那房间，又看看陈芒，一张脸瞬间红了。

两个人悄悄退出来，站在走廊上，周漪问道：“那应该是你的房间吧？”

陈芒点点头。

“那里面的是谁？”

陈芒看了看周漪，只觉得此时此刻，和她这样站在走廊里有些不妥，便说：“你去休息吧，我去办公室挨一晚。”

“办公室怎么睡？又没有被子，你会着凉的。”

“没事，唐婧有一条毯子放在那边，我借来用用。”

“我房间里有被子，要不，你拿一条过去吧。”周漪说着，也不等陈芒答复，直接拉着他的衣袖往她房间里走，结果，还没进房间，她房间里的灯竟然突然灭了。

“怎么回事？”周漪回头看陈芒。

陈芒看一眼周边其他房子，还亮着灯，知道不是断电，便说：“也许是灯泡坏了。”

“不会吧？”周漪低呼，“那怎么办？我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