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克定见闲云往回走，急忙迎上去。

李岩定定的看着裴清，裴清走出十几步，脚下好象顿了顿，扭头看了眼李岩。李岩心里涌起股怪异的感觉，仿佛裴清是专程为了她才来的。

闲云说了几句，熊克定立刻挥手示意众人启程，又往后退了几步，拦在李岩和玉树面前，有几分尴尬，“两位，我们……我们爷说了，另外托付了人，送两位到柴桑。”

李岩立刻想到了裴清。

熊克定一边说，一边左右看了看，伸手进怀里，摸了张金叶子出来塞到李岩手里，“拿着，收好。要是在柴桑不顺当，就到扬州淮南王府找我，到角门，就说找大爷身边的熊大。”

熊克定说完，就匆匆转身走了。

李岩虽然好奇，也没敢多看那张金叶子，赶紧团成一条塞在腰带里，和玉树一起，看着熊克定等四五个人，护着闲云跑的飞快，几乎眨眼就不见了。

“大小姐，咱们往哪儿去？”玉树有几分心悸的打量着四周尸体和血泊。

“往回走。”

裴清是往来的方向走的。

两人往回退了半里多路，远离了尸体和血泊。李岩和玉树找了处能靠近河水的地方，脱了浸透了血污的外衣，放在河水里洗的差不多，重新穿上。好在是夏天，又是午后最热的时候，虽然湿搭搭滴着水，也没觉得太难受。

两人刚刚收拾的差不多，一条干干净净的渔船顺流而来，船上只有一个利利落落的船娘，看着两人，一边笑一边放慢了手里的橹。

“大小姐。”玉树示意李岩，李岩一边抖着衣服，一边打量着船娘和船，这条船，和那天的驴车，如出一辙。

船果然应声而来，李岩拉住船娘的手，跳上船，站在船头四下张望，她总觉得，那个裴清躲在哪儿盯着她。

她不是掉进了另一个时空，她这是掉进谜宫里了。

船经过那片伏击的地方，血腥味儿还有，可已经看不到尸体和血污了。船很快把那片林子抛在后面，李岩把脚垂下河水里，在哗哗的河水声中，仰头看着船娘，“麻烦你送我们到豫章吧。”

船娘愣了下，“小妇人的船是到柴桑的……到了柴桑再看看，要是顺路，自然送两位姑娘到豫章，要是不顺路，还请两位姑娘见谅。”

李岩点了点头，慢慢晃着脚，想的出神。

那天的樵夫就是个樵夫，今天这个船娘，言谈举止可一点也不象个船娘，那个裴清是怎么回事？想干什么？自己和玉树又是怎么回事？

自从李岩问了那一句之后，船娘和李岩好象有了默契，船娘不再装船娘，李岩就当她只是船娘。

天黑透时，船娘泊好船，先烧了两锅热水，拿了两身衣服给李岩和玉树，李岩和玉树在低矮狭小的船舱中擦洗，船娘蹲在船尾做饭。

这七八天，李岩总算洗了半个澡，头一回穿上了干净衣服，有饭有菜的正经吃了顿饭。

吃饱了的李岩抱膝坐在船头，吹着清凉的河风，远眺着黑黝黝的河面，那个裴清，在哪儿躲着呢？

李岩下巴抵在膝盖上，象现在这样，有干净衣服穿，有饭有菜，真好，可人活着，不只是为了穿干净衣服吃顿饱饭，闲事她不想管，可至少，她得弄清楚玉树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裴清，又是怎么回事……

离小船不远不近的河面上，泊着只不怎么起眼的平底沙船，沙船宽敞的船头，裴清负手而立，靛蓝长衫随风后扬，看着前面船上的李岩，神情冷峻。

船走的很快，没几天，就泊进了柴桑码头，李岩曲着一条腿，靠船舱坐着，咬着根草梗，闲闲的看着船娘靠了岸，拿着缆绳跳下船，半分要下船的意思也没有，玉树端端正正坐在李岩身后的船舱里，李岩不动，她当然一动不动。

船娘系好船，转身就走。

看着船娘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李岩啐出草根，“那天你好象会功夫？这几天又想起来什么没有？这里呢？来过没有？”

在船上这几天，李岩几乎没和玉树说过话，船太小，没有说私房话的余地。

“是，我的气息已经运行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光顾着运气，没能想起来……”玉树一脸愧疚。

“没事没事。”玉树有几分功夫这事，让李岩喜出望外，没想起来就没想起来！“那这里呢？来过没有？”

“肯定来过，大小姐常说，柴桑是豫章的门户……”玉树的话猛然顿住，呆了片刻，“大小姐的船……还有码头，咱们李家的码头！”玉树一跃而起，“就在那边！”

李岩被她这一跃吓了一跳，“先问问……”

“我知道！”李岩话音没落，玉树已经跳到岸上，往旁边飞奔。

没多大会儿，李岩就看到玉树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没人知道……”玉树快要哭出来了。

“先到豫章再说吧。”李岩拍了下玉树的肩膀，干巴巴安慰了一句。这个国师李家，或者叫豫章李家，好象只有裴清一个人知道。

半顿饭的功夫，船娘背了个大竹篓回来，冲李岩客气道：“正好要去一趟豫章，咱们这就启程。”

李岩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那个裴清也很想让她去一趟豫章。

午后，下起了雨，船娘戴上斗笠，穿上蓑衣，依旧不紧不慢的摇着橹。李岩躲进船舱，斜飘进来的雨丝带来一阵接一阵的寒意，李岩挪到船舱另一面，仰头看着船娘问道：“今天是几月初几？”

“七月二十九。”船娘低头看了眼李岩，“姑娘要是觉得冷，那篓子里有厚衣服。”

李岩不客气的从篓子里翻出厚衣服，递了件给玉树，自己穿了件，裹紧重新坐下。

要是玉树那点零星记忆没出错，这豫章李家肯定相当煊赫富贵，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问谁谁都不知道呢？

要说玉树和自己一样，掉进了另一个时空，可那个裴清，怎么知道这个李家？或者……

李岩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也许，玉树错的只是时间，她回到了过去，或者掉进了未来，李家的煊赫已经过去了，或者还没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