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水路，要过江的。”悠姐儿话音没落，一阵脚步声过来，李岩和玉树一起回头，两个跟悠姐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一前一后冲着她们过来。

悠姐儿已经呼的站了起来，戒备里透着厌恶，直视着两人。

“这就是你娘领回来的叫花子。”走在前面的小姑娘绸衣绸裙，耳垂上戴着赤金丁香耳钉，看起来很富贵。

“你哪只眼睛看到人家是叫花子？人家姓李，是来寻亲的，叫花子？”悠姐儿双手叉在腰上，一脸鄙夷，“人家识文断字，能看李夫子的书，人家要是叫花子，有人连叫花子也不如！”

“你说谁连叫花子都不如？”跟在赤金丁香后面的紫衣小姑娘手指点着悠姐儿怒目接话。

“说谁谁知道，可不是连叫花子也不如，叫花子也不偷人家东西……”悠姐儿嘴角撇成了个八字。

“呸！”紫衣小姑娘双手叉腰，猛啐了一口，“你才是小偷，你全家都是小偷！那是太婆硬塞给我的，你以为我想要？要不是顶着个孝字，我才不要那破玩意儿呢！”

“就是！”赤金丁香小姑娘也双手叉腰接上话，“要不是太婆，就这破地方，八抬大轿抬我都不来！瞧你把得意的，你还以为是为了你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丑脸！”

“不要脸！”看样子悠姐儿双拳难敌四手，气的一张脸红涨。

李岩连连眨眼，看着和悠姐儿有几分相似的两个小姑娘，看样子是亲戚，堂姐妹？

玉树皱起眉头，看向李岩，只要她家大小姐发句话，她就把这两个敢在大小姐面前没规没矩大呼小叫的丫头打出去。

“看看你们姐几个，一见面就拌嘴，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李家老太太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媛姐儿、玲姐儿快过来，趁热拿回去，这炸虾媛姐儿拿一包回去，你弟弟最爱吃这个，这包芝麻盐玲姐儿拿回去，昨天你爹说想吃这个，我今天捡了一天芝麻……”

听到老太太说到捡了一天芝麻，悠姐儿眉毛倒竖，恼怒的叫道：“你不是说你想吃？骗我低头低的脖子都快断了，你……”

“你看看你！有你这么当姐姐的没有？你就当孝敬我了不行啊？”老太太生气了，冲悠姐儿一声吼，悠姐儿气的眼泪汪汪，“明明不是孝敬你……”

“算了，她说孝敬，你就当孝敬了。”李岩不会安慰人，拍了拍悠姐儿，干巴巴劝了句，玉树上前拉过悠姐儿，“那是长辈，再怎么不对，你一顶嘴，就是你的不是，有话慢慢说。”

“你瞧瞧你，还不如人家要饭的叫花子懂事！亏你娘成天教导你，都白教导了。”老太太忿忿了一句，拉着一脸幸灾乐祸，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的媛姐儿和玲姐儿进了厨房。

片刻功夫，媛姐儿和玲姐儿一人提了一个大汤钵，捧着个大碗，冲悠姐儿得意的抬着下巴，昂然出门走了。

悠姐儿气的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鼓着嘴生闷气。

“是你堂妹？”李岩蹲在悠姐儿对面，仔细看着她问道。

“一个是我二叔家的，一个是我三叔家的。”悠姐儿恨恨的看着厨房。“你们不知道，当年分家，翁翁太婆半辈子挣的几十亩上好的水田，银子家什，我们家一文钱没拿，就是二叔和三叔两家平分的。”

“怎么会这样？”玉树惊讶的脱口问道，李岩想着路上宋嫂子的话，“因为你阿娘学了熬汤？”

“是。”悠姐儿怔了下，打量了李岩几眼，“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家的规矩，长门长媳才能传熬汤的手艺，因为长门接了祖传的手艺，家产上就不能再多争，我翁翁那时候，好歹还分到了一座宅子，到我翁翁给我们和二叔、三叔分家，就一针线也没给我们家，这也就算了，手艺在我们家，这也公道。”

李岩听的点头，认真说，还是悠姐儿她们家占了便宜，毕竟那份熬汤的手艺是份能不断生钱的聚宝盆，比田地、宅子强多了。

“刚分家的时候，我们一家连借房子的钱都没有，我那时候小，帮不了阿娘，只能添乱，那时候二婶刚和了媛姐儿，扣着太婆，说离了太婆带不活孩子，媛姐儿还没长大，三婶又生了玲姐儿，我阿娘生我弟弟的时候……不说了！”

悠姐儿抹了把眼泪，“你们不知道我阿娘那时候有多苦，好不容易熬过来，这几年我家买了宅子，我大哥娶媳妇的银子还没攒够呢，二叔三叔就开始闹事了，成天跟我太婆哭日子艰难活不下去了，说我太婆偏心，太婆是偏心，心全偏到二叔和三叔两家里去了！”

悠姐儿忿忿的咬着牙。

李岩听的长长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是……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你们分过家了？”玉树看起来惊讶极了，“你太婆还在，就分家了？”

“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不光是我们家，豫章城都是这风俗，儿子成了家，成家一个就分出去一个，各家单过，我们家是老子必定跟长房的，别家不一定，有跟老二老三的，有跟老小的，也有老俩口自己单过的。我们豫章城就是这样。”

悠姐儿解释的很仔细，玉树还是皱着眉，“就算是老人要分的，那也是违了律法的事。”

“我们豫章就这规矩，法不法的，我们可不管。”悠姐儿满不在乎的应了句，玉树还要再说话，被李岩一把拉了回去。

李家从李家老太太到悠姐儿那个七岁的弟弟，都把李岩和玉树当成客人，而不是叫花子看，李岩和玉树跟李家一起吃了饭。夜里，在悠姐儿屋里搭了两块板子睡下，李岩侧身躺着，睁眼看着满屋的黑暗，一点一点理着这一天得来的信息。

很多传说，其实都是经过变形的事实，松阳门外的大樟树，和那片废墟，也许是一起毁在大火中的，大火和妖怪有关？

李岩下意识的瞄了眼四周，在这个时间缝隙很多的空间，有没有妖怪，可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