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嘴码头比李岩想象的还要近，没多大会儿，就看到了一片虽然不算多，却显的分外温暖的灯火。

船靠了岸，陈炎枫不知道从哪儿摸了只气死风灯递给玉树，“把灯点。”

“不用不用，看得见！”李岩想着热汤热菜热水澡，兴奋的恨不能一步跳进客栈。

“不是给你用。”陈炎枫横了李岩一眼，“这是防着别的船撞来。”

玉树点好灯挂起来，陈炎枫跳下船系好缆绳，李岩一脚踩下去，唉哟一声又缩回去了。

她光着脚呢，这一脚踩得急，被到处都是碎石头的河岸硌的脚底生疼。

“大小姐，伤着没有？”玉树跪在地查看李岩的脚。

“没事没事，喂，把你的鞋先借两双给我俩拖一拖，这地光脚没法走。”李岩冲站在离船七八步远的陈炎枫叫道。

陈炎枫一脸厌烦的斜着李岩，等李岩又喊了一遍，才不情不愿的了船，开了只箱子，扔了双鞋子出来，“就一双！”

李岩拿起鞋子，对着灯光举起来，又在脚套了下，这鞋子对于她来说太大了，她现在的身体，手脚都小，特别是脚，她觉得只有从前的三分之二那么大，这双鞋一圈短帮，拖都没法拖。

李岩低头看看玉树的脚，不比她的大。

“小姐，我去给你买了鞋送过来。”玉树站起来。

“硌脚！”

“没事……”玉树说着就要往下跳，李岩一把拉回她，“把鞋给他拿回去。还是借两双袜子吧。”

陈炎枫眉毛竖起来了，“得寸进尺！没有！”

“那你给我跟玉树找块包裹一裹，你这鞋太大，大家同舟共济，我急你之所急，你也得急我之所急么。”

“你急我之所急？你什么时候急过了？”陈炎枫哈了一声反问道。

“现在没有，以后肯定有，以后你急了，我肯定比你还急，你要嫌麻烦，让玉树去找，玉树！”

“这个给你！”陈炎枫拎起件绸缎斗蓬，甩给了李岩。

“这个？”李岩摸了把，又抖开一半看了看，一声惊叫，“这么大件……”

“撕开！”陈炎枫打断了李岩的惊叫。

“这么好的衣服，撕？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败家！这个不行，玉树你去找找，看看还有什么，拎起来我看看，这件也不行，这个也是绸缎，那个呢？这个这个！”

李岩一把夺过玉树刚刚拎起来的一件半旧细棉布大短裤，眉开眼笑，“这个多好，又小又旧又不值钱，两条裤腿一撕两半，正好我跟玉树四只脚裹。”

陈炎枫瞪着他那条亵裤，片刻，再瞪向已经开始指挥一脸尴尬的玉树撕裤腿的李岩，呆了片刻，举目望天。

离小船不远，泊着裴清那条楼船，裴清背着手站在船头，低头看着小船的李岩，看着她举着脚，用陈炎枫那条旧亵裤撕出的布条，条理分明的将一只脚裹起来，再接着裹第二个脚。

李岩裹好脚，跳下船，轻快的了台阶，看着面前半眼就望到底的街道，肩膀塌下去了。

眼前这条街还不如山下镇呢，最多三五十步就到头了，这会儿还开着门的只有一家半，一家饭铺，一家杂货铺只有一扇门板没了。

“没有客栈？”李岩简直不敢相信，山下镇还有个客栈呢，这里好歹是码头。

“这里就是来往船只靠岸买点东西，歇夜打个尖，哪有人住客栈？”陈炎枫全身下到处都是对李岩的鄙夷。

“有钱吗？”李岩看着那家杂货铺。

“这里没有卖衣服鞋子的。”陈炎枫有几分幸灾乐祸。

李岩没理他，带着玉树走到杂货铺前，伸头进去，“掌柜的，有衣服鞋子没有？”

“有，前儿收了几件好的旧货，刚刚浆洗干净，不过没有女装。”正拨着算盘对帐的掌柜急忙热情的迎来。

“拿来我挑挑。”李岩侧身进去，玉树跟着挤进去，陈炎枫皱着眉头，站在门外，侧头往里看。

掌柜抱了一叠衣服出来，李岩和自己和玉树身比划着，挑了几件，又挑了几块旧布，两双草鞋。

“四十个大钱。”李岩和掌柜讲好价，回头示意陈炎枫。

陈炎枫紧皱着眉，摸了只极小的银角子出来，扔给掌柜，“不用找了，有干净被褥拿两条，再拿些梳子、蓖子，青盐，还有，再拿几根头绳给她。”

掌柜接过银角子，连声答应，进去拿了两条薄薄的旧被褥，又拿了梳子、蓖子和一大把头绳，一起塞给玉树。

李岩和玉树从杂货铺出来，再到隔壁的饭铺，陈炎枫一脸嫌弃的站在外面。

这个时候，饭铺里已经没什么能吃的了，李岩要了两碗热汤和玉树吃了，又包了一大包卤肉，出来往船回去。

没有客栈，没有热水澡，只有那条湿搭搭的小船。

回到船，李岩和玉树进了船舱，摸黑换了衣服，玉树铺了被褥，李岩躺倒就睡沉了，她实在累极了。

陈炎枫盘膝坐在船头，面对裴清那条大楼船，拇指相抵，闭目打坐。

玉树睡的很警醒，时不时瞄一眼一动不动端坐在船头的陈炎枫。

李岩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到正头顶，船早就离开码头，升着帆，水声哗哗，走的很快。

玉树正蹲在船头拿抹布擦洗，见李岩醒了，急忙洗了手过来侍候她。

李岩摆着手，示意不用她侍候，从船舱里爬出来，站起来伸了几个懒腰，伸头到船尾，看着曲着一条腿，坐在船舷边抿着茶的陈炎枫，“到哪儿了？”

“说了你也不知道。”陈炎枫堵了李岩一句。

“倒也是。”李岩睡足了心情好，缩回头，擦牙洗脸，吃了几块昨天买的卤肉，连喝了几杯茶，舒服的长叹了口气。

她这几十天的经历，充满了转折起伏，真是传奇一样。

“你跟那个裴清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不会是世交吧？”李岩捏着半杯茶，挪到船尾，和陈炎枫并排坐着问道。

“世交？他也配？算是吧。”看起来陈炎枫心情也很不错。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