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魔头，你是大魔头！”
吴道人在自己心灵空间中，幻想出来的“巨灵吴道人”，此时极为凄惨。
他上半身皮肉全部剥离，森森白骨上粘着血水，腹腔内也空荡荡，连心脏都被他揪出来扔掉，变成一群羽凤仙。
可他胸口原本心脏的位置，依旧留下一滩血湖。
血湖“咕嘟嘟”冒泡，泡泡爆开，可以看到“微笑羽凤仙”的虚影。
众多泡泡聚在一起，如同细胞，依旧组成新的羽凤仙。
“嘻嘻嘻，我就是魔，是你的心魔。”
周围成千上万个羽凤仙都在笑，都在说话，异口同声，步调一致。
“吴道人，你也是练成阴神的高人，即便距离成仙还有很远，还没遇到过心魔。可你总听说过心魔吧？
在你听说的关于心魔的记录中，难道要用心神之力，强行碾碎心魔？”
巨灵吴道人苍白扭曲的脸庞上，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错了，你是魔，是心魔，我不能直接用心神之力碾压你。
要控制心魔，最好的方法是斩灭心中的魔念，无念无想、心空性灭。”
他闭上双眼，万念归一，所有思想都不再去“想”羽凤仙。
“咕嘟，咕嘟——”他胸腔中沸腾似的血湖，渐渐平息，泡泡减少，最终彻底消失，许久也再无一个羽凤仙冒出来。
“啪啪啪！”众羽凤仙轻轻鼓掌，赞叹道：“不错，这才是有道之士应有之姿态。
刚才的你，简直像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
遇到敌人乱打一起，完全没有脑子。”
巨灵吴道人白骨躯干再次长出脏腑和皮肉，恢复原来的正常人模样。
“羽凤仙，你是不是修炼了魔功？”他怒喝道。
此时他心中怒，心里却尽量不去想羽凤仙。
无杂念，并非无一毫之念，而是要专一，念头集中一处。
心专一，则杂念自无；神摄一，则妄想自除。
若能做到真正的“性空”，那吴道人就不是道人，而是灵山的“佛陀”。
无法真正的“空”，故而他心中还是有少量的“癌细胞”在滋生。
只不过速度和规模比之前慢了千万倍。
按照先前的魔化速度，顷刻之间，他就会心神枯竭，彻底成为“魔眼羽凤仙”。
按照现在的速度，他估计还能坚持几个月，甚至好几年.当然，前提是魔眼羽凤仙不捣乱。毕竟它这会儿已进入吴道人心中，还累积了这么多魔念。
“是的，我修炼了‘道门魔功’，本质上依旧是一种仙武。”小羽微笑颔首，“一开始我就提醒你，要灭除我的武道意志，别想着用体量去碾压。
心魔压不住、碾不灭。
要从根源上灭除魔念，必须打灭我的这道武道意志。
此武道意志，即是仙武魔功之主神。
你都能打灭武道主神了，肯定不会再受魔功魔念影响。”
吴道人面色数变，“你有什么诡计，为何跟我说这些？”
她明明可以不提醒他，不让他恢复理智，放任他癫狂到精神枯竭。
小羽道：“魔功初创，还没正式用过，你是第一个，我想拿你试剑。”
“你，你果然是个魔头，大魔头”吴道人惊怒叫道。
“你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咱们正式开始。”小羽道。
吴道人面色数变，忽然放软语气，柔声道：“羽仙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所争者，无非朱一套之女。
连我也得承认，朱一套是一个好官，你搭救他女儿，不愧义薄云天之名。
我现在对你完全服气，心服口服。
佩服你古之圣贤的品行，敬畏你神功盖世。
我向你赔礼道歉，你放过我，如何？”
小羽问道：“你是真心觉得朱一套是好官，还是虚言敷衍我？”
吴道人举手发誓，“我承认，我确实不是个好人，可我又不蠢，好人坏人怎么可能分不清楚？”
小羽叹道：“既然知道朱一套是个好官，为何害死他本人还不够，一定要他女儿被人奸淫凌辱？”
吴道人神色有点尴尬，道：“朱一套和我无仇无怨，这是真的。
今晚真的是恰逢其会。
太子李荣基在‘咏河宫’宴请迎祥府名流豪侠，我碰巧也在其中。
席间有不少人说到朱玲玲的事，见太子也颇感兴趣，我便主动请缨.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不识抬举，硬要强出头，冒犯了羽仙子。
可我们之间真的没有私人仇怨，不是吗？
为了一点小事，完全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
太子李荣基来到迎祥府的事，小羽早知道。
月初的时候，芍药和一众迎祥府贵人，乘船去了雒都。
为蜀王贺寿完毕，第二天便打道回府，两天前刚回来。
一起抵达黑龙河码头的，还有西蜀太子李荣基。
抵达迎祥府当天，还有太子府“洗马”带着太子的请柬，请她参加宴会。
这两天她心神枯竭，夜夜走魂，天天上街寻找“大恶人”，哪有心思去参加什么宴会？
“当朝太子，为何对朱玲玲感兴趣？总不能朱一套还够资格得罪他吧？”小羽问道。
吴道人垂眸道：“太子并没派我来抓朱玲玲，只是同席的关城隍突然发出惊叹，说不思归三位当家和一众迎祥府豪侠接连失败，连冷无双都被干脆利落地斩杀。
大家都在讨论谁这么大胆子、敢做自绝于迎祥府的蠢事。
太子也很好奇，我便阴神出窍离席至此。
仅仅是探查情况，一切冲突，皆源于误会。”
小羽淡淡道：“你这个‘仙人’可真不值钱，太子只好奇，你便屁颠颠跑来找我拼命。”
吴道人支吾道：“席间多喝了几杯酒，糊涂了。”
小羽道：“我这个人一向说话算话。先前我警告你，踏前一步，人头落地。
你既然踏出不止一步，必定要有和我分个生死的觉悟。”
吴道人激动叫道：“我们都是练就大神通，有望成仙的修士。
只为了一个朱玲玲，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小羽喝道：“别让我瞧不起你，拔剑吧！”
吴道人表情一阵纠结，忽然道：“其实我在揣摩太子的心意。
国舅爷曹春，替太子掌管‘四季商行’。
天门镇遭遇回禄之灾前，四季商行在衙门库房里，一共存放了三十二对老山参，年份最浅的都有一千五百年。
还有百年首乌、千年灵芝、万年古松结的松子.
各类灵草宝药加起来，大概装了十三口大木箱。”
小羽一惊，道：“这么多灵药不立即运走，放在衙门库房里做什么？”
吴道人道：“对普通人来说，哪怕只一支千年灵芝，也是传家宝。
可对太子爷，几乎每个季度，都有更大规模的灵药，通过遍布流沙河两岸的四季商行，汇聚到天门镇。
存放在衙门库房，是因为衙门有神灵守护，最为保险。
你不是在衙门口遇到过门神吗？
很多罔顾王法的野道士、邪修士，可能掌握了搬运术、五行遁术之类的道法。
若将贵重之物放在四季商行，被奇人异士盯上、偷走，商铺伙计毫无所觉。
衙门门口有门神，库房也有库府神、功曹神和财神保护。
哪怕是仙人，也很难悄无声息偷走库房之物。
即便透着衙门库房之物，也很容易被神灵追踪到。”
小羽眯着眼睛，道：“这么说，迎祥府衙内收藏了更多、更贵重的神药灵草？”
吴道人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一定。首先，温知府包揽诉讼、贪赃枉法，弄得府衙乌烟瘴气
我的意思是，‘官气’不够澄澈，府衙内怨气重、浊气厚，是个藏污纳垢之所，弄得‘神清气灵’的神灵，都不愿靠近。
不像天门镇县衙，气清且明，随便都能遇到神荼、郁垒两位大神。
况且温知府自己都是巨贪，谁敢把珍宝放在他管理的仓库里？
火龙烧仓，可不是胡掌柜的专属技巧。”
小羽讥讽道：“朱一套倒是清廉，可惜被你们逼死。今后天门镇县衙库房，也没法用了。”
“朱一套的事，完全和我无关啊！”吴道人先叫了一声，又神色略有不屑道：“羽仙子你也不用太过高看朱一套。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清官。
西蜀各郡县那么多书院，那么多文士。
用望气术看一圈，随便就能选一大群清正廉明之少年英杰。
专门选那些没练武天赋、出身普通的少年文士，他们好拿捏。
放在官场上历练几年，再观其气象，或者找城隍调查其品行，好孬一见便知。”
这种选拔官吏的手段，应该有一定可行性，但小羽不相信它能正常执行。
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大学生”，纵然是常年混迹学生会、捞取光鲜求职履历的“学生干部”，也能保持比较高的纯粹性。
可一旦踏入社会，一旦进入官场.
真放在西蜀官场上历练几年，人脉关系都发展起来，已经融入了圈子、已经开始“进步”，再调查品行，还有个屁用？
或者说，谁敢调查圈内“进步青年干部”的私事？
谁都知道温知府是个贪官。
可大家也都知道温知府永远不会被罢官。
官位都被有门路的贪官占了，纵然选出清官，往哪安置？
“好了，说完了，你安心赴死吧。”小羽不想再跟他扯淡。
吴道人愣了一下，又激动起来，“我说了这么多，你都没听进去？
朱一套不值钱。
为了他女儿朱玲玲，无论你我谁死——别说死了，哪怕只是受伤，也完全不值得。”
小羽鄙夷道：“知不知你在我眼里的价值？
在我心中，朱一套只算个熟面孔，朋友都不是，比街头路人强一筹。
但拿你的命跟他比，你都不如他一条腿。
如果一定要在砍他腿和砍你脖子间做选择，我宁愿一剑劈了你。”
吴道人大怒，“羽凤仙，你辱我太甚！真以为你修炼了魔功，就能奈何得了我？”
小羽笑了，“咱们试试呗！”
说完，“巨灵吴道人”周围所有羽凤仙，都在倏忽间消失不见。
一颗巨大且腐烂的眼球，骤然出现在“巨灵吴道人”头顶。
“我已吞了你将近三成的心灵之力。若不能灭我武道真意，我必让你即刻身死魂消。”
腐烂巨眼的每一句话、每个字，都仿佛有形有质的树根，深深扎入巨灵吴道人体内，往他肉里钻，一直钻进心脏。
“啊啊啊”巨灵吴道人一只手抓自己脸，另一只手拼命抠挖自己的胸口，都抠出血来，抠烂了肉。
他的脸也抓得伤痕累累。
他脸上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脸型逐渐从方形的胖脸，缩小成瓜子脸，五官也变得精致娇俏——赫然是小羽的面貌！
他的身子也从矮胖变得纤细却矫健。
目前只有一小半脸、一小半的身子在变化，更多的脸和身子还是原来模样。
“饶了我，求你了，放过我”
“蠢货，光求饶有什么用？我当定了魔头，你该放弃幻想，努力奋战啊！”
他的另一小半身体的嘴里，竟传出小羽的呵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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