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既是活人，又不是活人。
他是赤脚大仙吹出来的一口仙气所化。
那口仙气几乎达到“一炁化万物”的境界。
真正变成了一个老头，不是简单的变化之术，更不是赤脚大仙念头变化而来。
故而触发大灭爸的，就是那口气所化的“人”，而非赤脚大仙。
老头在践行赤脚大仙的意志，可他并非赤脚大仙。
若赤脚大仙用身外化身来找小羽，赤脚大仙这会儿已触发大灭爸。
但赤脚大仙又不是真的在“创造人”。
这个老头依旧是一口仙气，不是人，自然不用杀死，只可以将其击溃。
故而紫府推衍的灭杀之法，是将老头打回原形，一团气。
这法子古怪，针对的是“仙气”而非“活人”，小羽才觉得奇怪。
可仅仅将老头打回原形之法，紫府也没能立即推演出来。
因此小羽虽觉得他怪，却确定他来历不凡。
她的态度自然十分恭敬。
她的第一个鞠躬，感谢对方告知王三郎的情况，老头生受了。
第二次三鞠躬，询问搭救王三郎的方法，老头却侧身避开了。
“老夫只知道傲天龙君将王三郎放在自己的素袋内。至于如何搭救，老夫力弱身小，有心亦无力啊！”
“素袋是何物？”小羽疑惑道。
“你看那鸡鸭，捉虫吞谷时，先把吃进嘴的东西放在这儿”老头在自己脖子下面比划了一下。
“宰衡大人对蛟龙颇为了解，不会不知道龙的素袋在何处吧？”
“喔，你说的是存放食物的地方，素袋，嗉囊，我明白了。”
小羽先恍然，又暗中心惊：这老头子直言她对蛟龙颇为了解，看来他对她是颇为了解啊！
“弟子发现了魔蛟的踪迹，现在急着去找他，神仙老爹可还有什么要教导弟子？”
老头从腰间摸索出一个玉白色的骨瓷小瓶，道：“里面有一颗‘生化丸’，你吞下后以医道秘术化开，能助人重铸残躯。”
小羽这下算是确定此老叟的来历。
要么是王三郎前世的亲朋故旧，要么和王处士当年遇到的僧道有关。
想到自己曾从大仙那儿得到一道纯阳仙气，小羽态度更加恭敬，接过小瓶，直接跪在地上拜了拜，“多谢神仙老爹赐药，若弟子能救回王三郎，全是老爹指导之恩。
只是弟子还有一件小事，请神仙老爹莫要推辞。”
她不等老头反应，一抖袖口，将一个白发老头放了出来。
是王处士。
为了不让更他难受，用丐版袖里乾坤将他收起来前，她先将他弄晕了过去。
已经昏沉了四天。
“此为王三郎之父，王处士王珩，弟子这就去找魔蛟决斗。却担心他们有什么手段，推算出王处士的位置，请神仙老爹代为看护一二。
等弟子除魔归来，再来接回王处士。”
她这会儿倒是有点后悔了，后悔没将王家人、翠儿姐带在身边。
将他们都托付给“老神仙”，她算是真正放开了手脚。
老头面露难色，问道：“你先前不是打算用王处士为诱饵，在不敌魔蛟时，吸引他们离开西蜀，游而击之吗？”
——先前只能靠自己，现在不是遇到了你这位大仙了嘛！当然要想办法拉你下水。哪怕只是看护王处士我要是出了事，你不搭救，就等着看护王处士一辈子吧！
小羽面色诚恳地说：“正因为所有人已经知道王处士在我身边，所以现在悄悄将他放在这儿，魔蛟依旧会追我。
我没了王处士这个拖累，有些手段施展起来更加方便。”
这也是实话。
她虽然对蛟龙很了解，有信心在拜义父后，快速推衍出灭杀魔蛟之法。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连拜义父都不成功呢？
“神仙老爹，弟子时间紧，先走了。”
在老头纠结时，她又拜了一拜，化为一阵黑风，消失在小山头。
“唉，这个羽凤仙，太会顺杆往上爬了。”老头无奈叹气。
茫茫流沙河，小羽脚踩浊浪，随着河水上下起伏。
鲨鱼头功曹从水里钻出来，恭敬禀告道：“宰衡大人，妖云距离此处只剩两百里，不到一刻钟，就会进入您的视野。”
“你和其他功曹神都撤走，剩下的交给我了。”小羽道。
“大人，您要小心！”
等功曹神消失，小羽沉入水中，距离水面十丈深。
她轻轻一抖衣袖，一坨黑糊糊、血糊糊的东西，滚落到水里。
是个瘦高的男妖，完全长着人类的脑袋、躯干和双腿，仅仅双臂为蝠翼。
长相上也有些“贼眉鼠眼”，活像个老鼠精。
如果有魔蛟宫的妖精在此，会立即将人认出来：“狗攮的黑翼蝠将，你也有今天啊！”
这货也是倒霉。
风吼湾之战，他不在场；龙头镇剿灭妖精，他依旧在外面帮妖精们“备年货”，化身商贩去村头收购劣质酒，将其他“搜栗都尉”搜集到的“两脚羊”聚拢在一起。
偏偏在羽宰衡横空出世，布置神道天罗地网后，他自信潜行隐迹的技术，无人能够发现，带着几个“搜栗都尉”隐匿市井，并没离开西蜀。
如果黑蛟魔王在风吼湾之战当天，就返回西蜀。小羽还没空折腾这群暂时没搞事的妖精。
大概是作恶多端，报应终于来了，黑蛟魔王耽搁了好几天，羽宰衡忍不住将蜀东、蜀南的“风吼湾死剩种”清理了一遍。
魔蛟大概率从东边或南边进入西蜀，她不敢离开太远。
蜀东、蜀南却原本就是“神道防御网”的重点。
七个搜栗都尉，已经被羽宰衡真·千刀万剐。
和当初的水猿一样，用精妙的剑气，片成一片片，分给了当地的老百姓，确保人人有肉吃。
只有黑翼蝠将留了下来。
“黑翼蝠，魔蛟就在前面，你可知道该怎么做？”羽宰衡道。
黑翼蝠将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声音虚弱且恭敬，“一切都听大仙吩咐。”
他不是今天刚被抓捕，他是被抓捕并折磨了好几天。
“很好，将嘴巴张开，不要反抗。”
羽宰衡抽出巧实剑，轻轻抛出，三尺长剑化为一束剑光，钻进黑翼蝠喉咙里，当场表演了“活吞长剑”。
“你的破绽和要害，我已全部知晓。现在藏剑于你体内，只需我念头一动，立即剑气爆发，将你的心脏和妖丹搅得稀碎。”
小羽念头一动，进入黑翼蝠体内的巧实剑轻轻颤抖，放出丝丝缕缕微弱剑芒。
黑翼蝠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胸口一闷，又吐出一口鲜血，眼神里有惊恐也有绝望。
“嘿嘿，我没说谎吧？”羽宰衡微微一笑，“我向来说话算话。龙头镇的龟总管，你肯定认识。
他老老实实当了我的暗探，先帮我灭掉岑家的妖精，又将黑蛟魔王的秘密托盘而出。我立即兑现承诺，把他的阴神放回了魔蛟宫。
只要你陪我演完这场戏，我立即收回巧实剑。”
“大仙要小畜如何配合？”黑翼蝠将态度恭顺地问道。
“你看我是谁！”
小羽快速变成“黑小妹”的模样。
黑翼蝠将呆了呆，吹捧道：“大仙神通盖世，变化之术天衣无缝。”
“喔，你还不认识‘黑小妹’。”
小羽反应过来，这货并不在风吼湾大妖中。
她先将“黑小妹”的身份介绍一遍，又许诺道：“若我能刺杀魔蛟，自然皆大欢喜。我得偿所愿后，必定放了你。
如果我刺杀失败，你也不用担心。
只管推说‘黑小妹’是‘沙鲫’从风吼湾带出来的。”
沙鲫是另一个“风吼湾死剩种”，早被羽宰衡宰了。
“嗯，我明白了。”
黑翼蝠将明白自己没半点选择的余地，也就没半点犹豫。
“走吧，黑翼蝠王大人！”黑小妹笑道。
“我儿，你可有发现，有人在远处窥探我们。”流沙河水面之上，百米高空中，正朝北方风驰电掣的一团妖云中，傲母对儿子说道。
妖云为乳白色，初看和普通仙人驾驭的云朵没区别。
可妖云快速在天空飞过时，留下的尾迹中透着浅浅的黄黑。
如果有仙人跟在后面闻“尾气”，也会闻到淡淡的腥臭恶气。
傲天龙君偏头朝后方看了一眼，“我们早已进入老乌龟的地盘，再有几百里，直接进入西蜀境内。现在遇到河神府阴神巡视，一点不奇怪。”
上次带着三百妖兵妖将进入西蜀，他还特意隐藏行迹。
今天却没必要了，他早已曝光，也早做好了进入西蜀后立即开战的准备。
“咦，前方有人过来了。”傲母指着下方说道。
傲天龙君定睛一看，惊讶道：“好像是孩儿麾下的黑翼蝠将。
狗东西，他果然还活着。也对，他当时就不在龙头镇。”
嘴上说着话，脚下妖云快速降低，直到贴近水面。
不一会儿，一片黑影也贴着水面，却是在水下，快速来到他们身前百丈。
“哗啦！”黑影骤然停下，还跳出来踩在水上，不是黑翼蝠将又是谁？
不过他不是一个妖，他边上还冒出一颗黑鱼脑袋。
“啊，大王，原来是您！”黑翼蝠将眼眶一红，竟真的流出两坨悲怆之泪，“大王啊，我们被羽凤仙找到了，好多兄弟都被那杀千刀的祸害啦。
呜呜呜，大王，您可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
“大王老爹——”黑小妹刚打算钻出水面，跟着一起嚎哭呢！
傲天龙君却骤然跨前一大步，直接来到黑翼蝠跟前，一脚踹在他脸上。
很结实的一脚，非常用力，黑翼蝠将如同炮弹，沉入水底百丈，才缓缓停下。
边上的黑小妹都傻了。
傲天龙君又伸出右手，朝下方虚虚一抓，将晕头转向的黑翼蝠将抓出水面，又是一脚，“轰！”
反复来了三次，黑翼蝠才勉强喘过一口气，哀叫道：“大王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大王饶了我啊！”
“你贪本王的银子，导致西蜀一行功亏一篑，还敢说被逼无奈？”傲天龙君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直接嚼吃了。
“贪银子？”黑翼蝠将怔了怔，用眼角余光去看黑小妹。
她没身首异处，还在边上看热闹呢！
——吓死我了，还以为当内奸的事暴露了呢！可贪银子是指什么？
作为“军需官”，他有太多机会上下其手，大捞特捞。
一时间都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问题，竟惹得大王如此暴怒.对了，他西蜀一行，拢共贪污了两万四千两银子，都被狗攮的羽凤仙搜刮走了。
她若自己拿去受用，他心里还能舒服点。
可特么的，她自己不要，连同几位“搜栗都尉”的肉，一起散给了西蜀老百姓，狗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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