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共饮合卺

第五十七章共饮合卺

夜中，迎亲队伍出发了，两家相隔也不远，只有两里之地，男方宅位于定鼎大街东崇业坊，而方宅位于定鼎大街西宣风坊，中间只隔一座安业坊和一条定鼎大街。

迎亲队伍约百余人，都是由杨元庆手下士兵改扮，簇拥着一辆七香车而行，杨元庆今天穿着大红喜袍，头戴乌纱帽，斜戴一朵绢，略略化了妆，显得喜气洋洋。

但傧相李崇玄却有点心情不安，他不停向前面张望，杨元庆见他有点紧张，便笑道：“紧张什么？今天又不是你新郎。”

“我在看障车。”

障车是婚礼中的一个风俗，方家会在半途设障碍拦住车子，索要钱财，和今天要红包是一样，一般会在迎亲前或者是接到新娘之后，拦车要礼，这也是令男方家很头疼的一个风俗，如果是方家拦车还好，如果遇到恶霸拦路索要障车礼，那就麻烦了，如果满足不了，他们就会把新娘捉去，羞辱三天才放回，到后来便渐渐成为一种恶俗。

杨元庆笑道：“没事，阿姑说，今晚没有障车，只是进时要撒童子钱，你去准备一下，让大家多撒一点无妨。”

李崇玄一颗心放下，转身去安排了。

迎亲队伍来到了裴家大前，大紧闭，这是下婿开始了，杨元庆催马上前，高声道：“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虽然杨元庆前几天已经通过的姑婶考验，但还是有两道问咏必须要做，一个最先的大咏，一个最后的上堂户咏。

只听后传来大姑母裴含玉的声音，她问道：“本是何方君子？何处英才？神磊朗，因何到来？”

杨元庆也笑着回道：“本是长安君子，军职出身，选得将军，故至高。”

裴大轰隆隆开了，里面灯光夺目，笑语喧天，几十名孩童冲了出来，倒头便拜，“拜见新婿，讨要喜钱！”

杨三郎和杨四郎早有准备，端起两只小簸箩，将大把金钱撒给孩童，穷人家撒的是铜钱，大户人家撒的是银钱，豪权贵则撒金钱，孩童们欢天喜地，拼命争抢，杨三郎和杨四郎又抛撒了几百匹绫缎给裴的丫鬟仆妇，一时皆大欢喜。

在一片笑声中，裴家的几十名子侄簇拥着新郎和傧相进了大，进了方大，新郎必须是移步必咏，回答方问题，但前几天已经答过，今天就免了，一直到后堂。

进堂时，敏秋的姑母裴含玉又问：“既是高君子，贵胜英流，不审来意，有何所求？”

杨元庆答道：“闻君高语，故来相投，窈窕淑，君子好逑。”

在众人一片掌声中，杨元庆和傧相进了内堂，傧相李崇玄手中拎一个篮子，上面盖有彩锦，是为下一个环节准备。

下面就是重要的祭雁礼，大堂上围了几座屏风，新娘敏秋就在屏风内，坐在一只马鞍上，旁边各站着堂姐裴幽和堂妹裴小致。

杨元庆接过篮子，从篮子里取出一只大雁，是一只活雁，用红绸包裹，用五绵缚口，他笑道：“我要扔了。”

裴敏秋在里面回答，“我准备接！”

这是以后夫妻分开时，双方需要用来传书的鸿雁，所有非常重要，不可摔死了，过几天，新郎家会来赎回这只雁放生。

杨元庆小心翼翼将雁扔进去，不愧是天下第一箭，扔得极准，力道也控制得很好，不快不慢，裴敏秋正好伸手接住，满堂喝彩，裴含玉笑道：“请娇婿歇息，新妇化妆！”

有人领杨元庆他们去休息，先喝一碗蜜汤团，再用餐，夜已深了，男方家的宴请宾客已经结束，回去也没有饭吃，一般是方家用餐。

用罢餐，已是一更时分，下面是要咏催妆诗，催新娘动身，勿误房，其实新娘早已化妆好，母亲也给她开了面，只是要矜持一下，不能那么容易被接。

催妆诗是固定格式，内容稍微改一下便可，杨元庆慢慢到绣楼下面，高声咏道：“昔年曾去边塞游，百战将军杨武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等了片刻，上面没有反应，还得再咏，杨元庆事先有准备，只得又高声咏道：“今宵织降人间，对镜匀妆计已闲，自有桃映菡面，不须脂粉污容颜。”

绣楼上王夫人对儿笑道：“时辰到了，去吧！”

裴敏秋给母亲跪倒，含泪道：“儿去了，望母亲多多保重，儿会时常回来探望。”

王夫人轻轻搂住儿，替她凤冠戴好，也含泪道：“今天是你大喜之日，不可流泪悲伤，去杨家后要相敬丈夫，孝顺长辈，勤俭持家，善待下人，尤其要礼待姐妹，万不可骄纵。”

“儿记住了！”

裴敏秋给母亲磕了三个头，起身了，口早已等候了大群裴家未嫁儿，数十名裴家子簇拥着新娘向楼下慢慢去，环佩声声，中间是伴娘裴小致和陪嫁丫鬟阿秋，她们一左一右搀扶着新娘，新娘敏秋头戴凤冠，身着霞帔绿裳，隋唐时还没有盖头，只是四名丫鬟前后左右用团扇遮面。

杨元庆在前面，敏秋被娘家人簇拥在后面，后面不断有裴家长辈用铜盆泼水，喻示着泼水出，敏秋从此是杨家之人。

敏秋被扶上七香车，只有伴娘和陪嫁丫鬟跟随，杨元庆骑马绕着七香车三圈，高声道：“礼毕，启程！”

迎亲队簇拥着马车缓缓而行，裴家老小站在大前目送他们远去，出了这扇，敏秋就是杨家妇，崔老夫人叹息一声，“大家进去吧！三天后回，大家早点休息，明天开始准备。”

众人进，大缓缓关上了。

隋唐婚礼袭承古礼，还没有拜堂成亲的风俗，那是宋元时才开始流行，早在前一天，裴敏秋的母亲王夫人和长姑裴含玉便来杨家铺房，也就是搭建百子帐，一种穹庐之帐，这是北朝风俗，也就是房，设在内堂中，在帐中铺床，然后只有一名小童在里面，端合卺酒，这就叫‘铺母卺童’。

此时夜已深，宾客们早已散去，一般都是男方家人在等候新人，杨元庆也没有什么男方家人，除了他的九名铁卫，其余就是鱼俱罗夫妇，李敏夫妇，还有就是杨丽华，再有就是百余名宫宦官。

虽然男方家人少，但也不乏热闹，百余名宫宦官窃窃私语，伸长脖子探望新娘，早有几名抬着两张毡毯，等候在前，七香车停下，几名立刻上前将毡毯放在脚下，这叫‘转毡’，新娘脚不能碰地，由两块毡毯轮流交换，一直进百子帐。

几名宫手执长柄团扇上前，遮住了新娘，踏着毡毯，新娘一步步向前，一直被接进了百子帐。

百子帐设在内堂，帐内宽敞，分为内外两室，内室铺有床，一名小童端着合卺酒，站在外帐，伴娘和陪嫁丫鬟将新娘扶进，傧相则将新郎请入，众人都退下，百子帐内只剩下新郎新娘和一名小童。

此时，新人对坐，男西东，意以阳交会有渐，小童端着合卺酒上前，小声道：“请新人共饮合卺。”

合卺酒不是交杯酒，是将匏瓜一切为二，里面盛酒，匏瓜味苦，所以必然是苦酒，夫妻共饮合卺酒，不但象征夫妻合二为一，永结同好，而且也含有让新娘新郎同甘共苦的深意。

杨元庆在这时才第一次完整地看到了新娘的模样，裴敏秋容颜绝，欣长苗条，垂首团形的凤冠，优的娇躯玉体，身着浅绿的罗衣长裙，晶莹的肌肤在烛光散射下熠熠生辉，她低垂臻首，俏脸微红，眼神含情脉脉，宛如一朵含苞的蕾幽香绽放。

裴敏秋虽娇羞无限，小童的话却听在耳中，伸出纤纤玉指，指甲上已染上了豆蔻鲜红之。

她拾起一只匏瓜酒盏，送到边轻轻吮一口，眼流转，看了一眼夫郎，见他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她顿时羞不自胜，用袖子遮住娇颜，将酒盏递给他。

杨元庆也拾起酒盏喝了一口，将自己的酒盏和她手中酒盏交换，两人将合卺酒一饮而尽，放在小童盘里。

小童又低声道：“吉时到，请新人坐床！”

杨元庆站起，伸手将裴敏秋慢慢扶起，裴敏秋身子娇怯无力，只得任他牵着自己玉手，半依半偎在他前，杨元庆扶着裴敏秋柔软的腰肢，两人相拥进了内帐，一对新人在床前坐下，此时婚礼尚未结束。

小童替他们将内帐帘放下，吹灭蜡烛，退出了百子帐，高声道：“新人已坐床！”

杨丽华带着所有家人以及几十名宫上前，她们将果金钱撒在百子帐上，这时汉朝便有的风俗，一直延续至今。

杨丽华低声念着咒愿文，“今夜吉辰，裴氏与杨氏儿喜结良缘，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五男二，奴婢成行，男愿为卿相，尽嫁公王，从兹咒愿已后，夫妻白头偕老！”

念罢，她一摆手，所有人都退出了内堂，除了陪嫁丫鬟小秋，她在内堂也搭了一顶偏帐，可随时伺候。

小秋将内堂反锁，吹灭灯烛，上前道：“宾客已退，请姑娘姑爷共寝，有事请唤小秋。”

她钻进了自己小帐，将被子盖上头脸，耳朵也堵住了，脸羞得通红。

百子帐中，敏秋却依偎在夫君怀中，两人情话绵绵，“今夜为君妇，当夫妻白头偕老，君不可负我。”

杨元庆轻轻吻她香笑道：“苦短，你我可行周公之礼，交颈鸳合，永不负卿！”

敏秋娇羞无限，取下了头上凤冠，黑瀑般的秀发披散在肩头，双眸微闭，杨元庆轻吻她的香，伸手慢慢开了她的衣裙

帐中春意浓浓，正是房烛之夜，苦短之时，夫妻恩爱，如胶投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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