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轩吧啦吧啦一顿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的云昭和甄小玫只觉大开眼界，但从小把他养到大的卫岚却有种久违的熟悉之感。

甄小玫和云昭跟他相处的少，不知道他其实小时候特会撒娇耍赖。

那时候卫岚连恋爱经历都没有，就更别提是养娃儿的经验了。

再说他也很心疼云景轩小小年纪就遭遇灭门惨祸，且那个灭他满门的还是他的亲舅舅，这简直就是一大人间惨剧。

没经验加上疼孩子，卫岚可没少因为云景轩撒娇耍赖就对他妥协。

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从那时候就养成了只要云景轩一撒娇耍赖，卫岚就会忍不住做出妥协的相处模式。

这次也是一样，卫岚被云景轩说到头晕，不知不觉就同意了让他把东西运回百草庄去。

不过他却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给云景轩补一份价值只多不少的家业。

他养云景轩，一开始固然是因为云昭是他朋友，且无尽之海实在不适合云景轩那种身心都遭受创伤的小孩儿居住，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早就已经把云景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云景轩是他的大徒弟，也是他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徒弟，师徒如父子这五个字就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他一个做师父、做养父的，难道还能贪了自己孩子的家业不成？

云景轩不知卫岚心中所想，他带着陶建业的骨灰坛子，去给自己死去的亲人上了个坟。

云昭没有跟他一起过去，他和卫岚叙了会儿旧，然后就和甄小玫一起辞别卫岚、纪无忧这对夫妻，骑马准备返回无尽之海。

路上两人并没有快马加鞭紧着赶路，而是由着马儿自己不紧不慢地小跑着前进。

“小玫，谢谢你。”

甄小玫正游目四顾欣赏路旁的碧绿原野，冷不丁听到云昭来了这么一句，她不由一脸疑惑的转过了头，“嗯？”

“谢谢你帮我报仇出气、打开心结，谢谢你把无尽之海发展成如今的这副模样，谢谢你一直纵容我、从不勉强我。”

甄小玫有些哭笑不得，“怎么突然说这些？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突然。”云昭握紧缰绳，“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要跟你说说我的心里话了，只是之前咱们一直都有各种事情。”

现在好不容易大部分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云昭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全都告诉甄小玫。

他道：“以前你一直夸我，说我为这个世界默默付出，是个无名英雄，但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心里也有很多阴暗的东西。”

“因为那些陈年往事，我做不到心甘情愿守护这个世界和身后的数万同族，做不到像师父一样正直善良、胸襟宽广，甚至一度希望这个世界直接毁灭。”

“可我却又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内心，因为师父的遗愿和卫岚、墨阳他们，我也做不到直接放弃。”

“我内心煎熬，却用理智强迫自己继续守在这里。我不杀人，自欺欺人的做个所谓‘好人’，结果却让你为我手染鲜血。”

甄小玫有些哭笑不得，她开解云昭：

“你又不是自己愿意内心煎熬的，要是把我换成你，我早把那些对不起我的家伙全都杀光了。”

“而你在对人性已经彻底失望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一直坚持镇守无尽之海，默默地阻止着蚀界虫继续侵蚀这个世界。”

“你已经很伟大了，你师父在天有灵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至于心里有点儿阴暗的想法，这简直太正常了。谁心里还没点儿阴暗想法呢！我倒霉透顶的时候，我也曾经怨天尤人过呀！”

“你经历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就算直接黑化也是情有可原的，更别提你只是在心里自个儿想想了。那咋的，你难道连自己想点儿什么的自由都没有吗？”

“又不是你想让这个世界毁灭，你的意识、思想就能直接毁灭整个世界。”

“有道是‘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也确实是个正直善良、胸襟宽广的人。所以，别想太多，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云昭默默听着，只感觉自己内心的那些包袱仿佛都被甄小玫给一件一件拿走丢掉了。

“再说了，你不是为了保护我大开杀戒了？你都愿意为了我打破原则了，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你多杀几个人渣呢？”

“我可不像你，自小就被教导不要把剑锋对准同族。在我这里，长什么形状的垃圾它都是垃圾，长什么模样的敌人他都是敌人。清理垃圾、解决仇敌，这种事并不会给我造成任何心理负担。”

云昭眼眶微红，心里酸酸软软的，他缓和了一下情绪才道：“你还要去西州吗？”

“去吧，也不差这一处了。”虽说卫岚对西州栖凤堂的堂主尹欢颜评价不错，但甄小玫还是想要自己亲自去看上一遍。

若是亲眼所见与从卫岚那里听来的内容能够达成一致，那她就可以继续安心向内深入，探索广袤无边的、被蚀界虫占领的土地了。

想想有朝一日，世人突然发现，他们印象中的世界，也就是如今人们普遍认知中的九州之地，其实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小小一块，并且已经被她治下的广袤土地从四面八方包围，变得就像是那生日蛋糕最中心的那颗水果，小小巧巧不值一提，大家大概会震惊到眼睛脱窗、下巴脱臼吧？

这么想着，甄小玫没忍住嘿嘿笑了起来。

云昭被她笑的一头雾水，但却还是点点头说了一句，“那我和你一起去。”

甄小玫笑看着她，“放心，不会给你机会躲在家里偷摸儿努力的。”

云昭哭笑不得，论起努力，他好像远远不及甄小玫吧？这姑娘明明才是卷王之王啊。

两人说笑着，迎着拂面的春风一路回了无尽之海。

如今的无尽之海，比起之前又要更加繁荣几分。甄小玫甚至已经不再刻意隐藏这片土地的存在——反正他们也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保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