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道士细说蓝关《上》

小东子报信，没过一会儿，谷里其余七家住户男女老少三十多人涌进了楚宅。他们都被眼前这诡异的景象震惊。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尽然还会发生这样的恐怖的惨剧。他们平时一个谷里守望相助，因这几天暴雨下疯了一样都在家里窝着，没想到楚家遭此厄运。邻居们有的悲愤然不已，有的唏嘘抹泪。

蒋老太八十岁了，是谷里年龄最大的人，孙女青青和楚湘非常要好。她对楚湘也如对待亲孙子一般。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楚湘跟前，把楚湘搂在怀里说了声：“我苦命的孩儿啊……”就哭了起来。

楚湘的几个玩伴，青青、东子、莲莲、小石子也随着蒋老太哭了起来。悲伤的氛围漫延扩散。楚湘把头窝在蒋老太怀里，但是却始终没掉一滴泪。也没哭出一声，这让邻里们很意外。

“这娃儿的心如铁啊！”杨老头嘟哝了一句。

事情如此棘手，该如何处理，几个男人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是猎户邹华的老婆潘灵儿。潘灵儿的声音也清脆动人。

“看你们这几个大男人，遇着事一点主见也没有。当家的，你先和傻赵六把老楚他们的尸首都规整在一处。再把死了的猫啊狗啊都扔出去。免得烂了臭了。”

邹华听老婆的吩咐领傻赵六搬尸首去了。

潘灵儿又冲着杨老头的二儿子说：“杨二，你这个木匠派上用场了。抓紧做几副棺材，我看这漆也别上了，这太阳出来人也放不住，还是早点下葬……”

杨二仿佛没有听到潘灵儿的话，愣愣地在当地走神。

杨老头冲着儿子喊了一声。杨二才似回过神来。他的表情很怪异，结结巴巴地说：“前些天……老楚……他找我订了几口棺材，还不让我和别人说，这……这没想到……”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怔在当地。楚湘更是吃惊，他走到杨二面前。

“我父亲订了几口棺材？”

“五口。”

家里人连老吴一共六口人，而父亲订了五口棺材，分明是没为自己准备。而父亲早已预见这灭门之灾，给自己二两银子让去赌场赢五千两回来，这是让他出去避祸啊！但是父亲既然预知了这场灾厄，为何只保全他一人？为何不举家迁徙避祸？好多疑问已他的现在的认知还难以分析通透。

“那棺材呢？”潘灵儿问。

“在我镇上的店铺里。”杨二回答。

“那还不快去拉来。”

杨二忙和两人离去拉棺材去了。邻居们也对这事感慨起来。

“原来老楚早料到家里有灭门之灾啊！”

“唉，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大家也好一起想办法嘛……”

“他是不想连累大家伙，老楚真是好人呐。可惜老天不长眼呐！”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四十多岁胡子拉碴衣冠不整的道士进入宅院。他背着一把剑，腰际挂着一个酒葫芦。一进院子他就捶胸顿足悲声大叫。

“天道无常，昨日欢笑今日悲伤，老楚啊我来晚了……”

人们都看着这个陌生的道士，没人见过他。但是楚湘却认得道士正是父亲密友胡远山。他有两年未见到胡远山了。以前胡远山每年都要来龙鳞谷拜会父亲。两人闭门炼丹论道，品茗弈棋。胡远山还教会父亲一套炼丹密术。楚湘清楚记得多年前的一天，父亲炼出了一种红色带有腥臭味的丹丸，兴奋的如同一个孩子般手舞足蹈。从那以后父亲就让他吃那种丹丸，每周一粒，吃了整整三年。

胡远山每次来去都很神秘异常。有一次，楚湘和父亲下棋，局势处劣势，就在楚湘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棋枰上的一粒棋子竟然自己移动了位置，顿时挽回了败势。随后屋中响起一声爽朗的笑，胡远山神奇般出现在房间里。而房间门窗紧闭，当时楚湘目瞪口呆。事后楚湘问父亲胡伯伯是不是神仙，父亲却告诫他不要问，也不要把胡远山来拜会他的事透露出去。所以关于胡远山的事情楚湘也就再不问。

“胡伯伯！”楚湘叫了一声。心里隐约有种预感，胡远山可能知道惨祸的内情。

胡远山过来沉痛地拍下了楚湘的肩。他很喜欢楚湘，以前每次来都会给楚湘带些新奇的小玩意。

这时邹华和傻赵六把几具尸首都搬到了客厅，身上苫上了布单。胡远山取代了潘灵儿开始指挥现场。他主张不报官、不停丧、一切从简尽快下葬。胡远山似知道内情，楚湘和乡邻也就没有异议，全凭他做决定。

杨二他们把棺材拉回，胡远山主持举行了一个遗体告别仪式。然后把四具尸首入殓葬在了附近的山坡上。

下葬完毕后邻居们都相继离开，他们都邀楚湘从今到自己家中居住，他们会把楚湘视如己出，却都被胡远山替楚湘一一婉拒了。他似乎有所安排。

人们散去后已是日落西山，楚湘跪在坟莹前不愿离去。五天前给他庆十二岁生日全家温馨幸福的画面浮现在脑海。没想到仅隔几天，四位亲人惨死成为墓中人。从此阴阳相隔，心里痛的已是难以形容。楚湘强忍不让泪水流出。因为从他记事那天起，父亲就严厉告诫他：永远记着，谁都可以流泪，但是你不能！要流，就流血！

所以，他从不流泪。

楚湘从怀中摸出块丝帕，上面绣着只灵巧的燕子。那是他生日时候妹妹送他的礼物，如今燕子生死不明不落不知让他非常揪心。

胡远山一直在观察四周，不时皱下眉头。见楚湘不肯离去，他走过来说：“湘儿，我们回去吧。没发现燕子……说明她还有生还的希望，我们想办法慢慢找她吧。还有，你要勇敢振作，你父母在地下才能安心。”

楚湘缓缓站起，把丝帕塞进胸口，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然后他眺望将要坠入山后的落日，残阳如血了。

蓦地，楚湘面对群山放声怒吼出老胡临死前那句话——报仇啊！

略显稚嫩的声音在被落日染红的山间回旋放大碰撞成无数回音。胡远山心里惊了一下。这一刻他似感觉到了这个孩子身上所蕴藏着的难以预知的强大力量。

胡远山和楚湘回到楚宅。宅院一片死寂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胡远山把楚湘带到常和楚云溏论道的书房。进屋胡远山拍了一下手掌，书桌上的蜡烛竟然自己升起火苗亮了，很是神奇。胡远山把门关上。

楚湘正要问自己家为何遭到了灭门之灾。胡远山却对他说：“观察一下，你父亲的书房有什么不同了？”

楚湘仔细环视父亲的书房。

“桌上的白玉镇纸，田黄石砚，还有我父亲画瓶里收藏的两幅画都不见了。”

胡远山点点说：“而且你家里现在找不出别的值钱的东西，哪怕是一两银子。”

“啊……”楚湘很吃惊。“为什么？”

“因为，”胡远山瞳孔收缩着说：“蓝关既然派血殿灭门，那就是鸡犬不留！而聚宝殿的人就会紧随其后，洗劫被害者所有值钱的财物。这就是蓝关作风！”

蓝关？血殿？聚宝殿？这些名称楚湘第一次听到。

“胡伯伯，把你知道都告诉我！”

胡远山先没有回答他，而是盯着楚湘正色说：“现在，给你三条路选。一，从此寄养在你邻居家，忘了这件可怕的事，长大后结婚生子平安过一生。二，和我浪迹江湖，也永远不要再提及此事。三，报仇雪恨，找到燕子！”

“胡伯伯，换做我是你，我就直接说第三条路！除了这条路，你就是给我再多的路，我也不走！”。楚湘毅然地说。

“好小子！”胡远山激越地说：“不亏是楚士奇的儿子！”

楚湘听了这话如堕五里雾中。父亲姓名怎么变成了楚士奇。

“胡伯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父亲不是叫楚云溏吗？”

“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