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总是会有无数的遗憾。

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

薄弈自然也不能。

他醒悟得实在是太晚了。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比谈晋承和淡暮生差，也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这两个人，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

可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第一个输给的人是谈晋承，而第二个输给的人就是淡暮生了。

而在薄弈看来，他和淡暮生其实都是个悲剧，因为他们两个，从某种意义上说的话，都输给了谈晋承！

是的，只有谈晋承是最后的赢家，即便是谈晋承这会儿根本毫无自保之力！

即便是这会儿，他一根手指头都能把谈晋承给碾死。

然而输了就是输了，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借口好找。

薄弈轻轻地笑了一下。

输了就输了吧，在他看来，三人之中原本最有希望获得胜利的淡暮生，都输了，那么他输也就不算是什么事情了，虽然从前的他一直都心有不甘，然而现在，他的心中已经是一片平静。

不管是有没有淡暮生的赌局，他都会对她最后的情况负责的。如果她现在还好好的话，那他倒是可以带着死去的陌云袖去新西兰，把她葬在广阔的草原之上，那里野花遍地牛羊成群，那里天高云阔风轻云淡。

只可惜，现在顾以安的情况一点儿都不好，这也是淡暮生一早就预计到的。毕竟天使岛的情况如此复杂，维度实验室到了最后时刻已经彻底成为地狱，如果换做是另外一个人的话，可能早就已经不知道死哪儿去了，甚至是尸骨无存，所以顾以安能够一直坚持到最后，已经是个奇迹了，她怎么可能不受伤？

而淡暮生早就已经预计到了顾以安不可能完好无损地走到最后一步离开天使岛，所以他甚至把救护舱都给她准备好了，只可惜这救护舱不是万能的，却能够在最危险甚至是最不可能的时刻，救她一命！

只不过后遗症也是相当明显的。

而这，就是薄弈和淡暮生之间的赌局。

淡暮生几乎是判断对了每一步的发展，甚至是判断出了最后的结局，所以愿赌服输，他会按照淡暮生的吩咐，让她重获新生。

想到这儿，薄弈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下。

其实就算是没有跟淡暮生的这个赌局，他就能真的对她的处境熟视无睹？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他对曾经固执甚至是死拗的执着已经后悔了，可是他却从来不曾后悔爱过她。

还有就是，他在后悔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时，更加后悔的是，以前的他，是真的不懂什么是爱。

爱是占有，可爱也是成全；爱是执着，可爱也是放手；爱是不择手段，可爱却不是拼命伤害。

而他，以爱她为名义，做出来的却全部都是伤害她的事。

他，不配说爱。

无论是他还是淡暮生，都欠她的，欠她一个童年，欠她一份平淡的生活，更欠她一份完美的爱情！

淡暮生对她的伤害是为了彻底摧毁天使岛，而他对她的伤害……却更多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但无论如何，他后悔了，后悔曾经对她做过的一切。

他相信淡暮生肯定也是后悔的。

只可惜若是重头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会选择放手，而淡暮生则一定会选择照着曾经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因为对淡暮生来说，他的个人感情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摧毁天使岛。

她是淡暮生的一生所爱，可是摧毁天使岛却是他毕生唯一的追求！

很简单，因为他是薄弈，他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使岛的摧毁与否原本跟他的关系不是很大，他对这个世界和人类的责任感还没上升到超越他自身的高度，可以说，别人的死活人类的灭亡与否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淡暮生不同。

尽管在很多时候淡暮生都比他要更加冷漠狠心，否则淡暮生也不会看着天使岛的克隆人技术发展到如今的地步甚至是他也没有用强势手段杜绝实验室用自然人做实验的事情，可无论如何，薄弈都非常清楚地知道，淡暮生只是在忍。

淡暮生承受着世间正常人所根本无法承受甚至是闻所未闻的罪恶，就只为了能够蓄积力量，完成最后一击，彻底摧毁天使岛。

一定有人会认为他是恶魔，但不可否认的是，若是没有淡暮生有生以来这么多年的隐忍，天使岛绝对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被彻底摧毁，天使岛上的所有邪恶技术完全没有一点一滴流露出去，还有就是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天使，也都随着这一场浩劫而彻底消失，如今存留在外界的天使，都是之前已经被各国买过去的，数量跟整体来比，非常之小，而且摧毁了天使岛的实验室之后，天使将会成为不可再生资源，外界的那些个天使死光了，也就彻底没有了。外界的技术还不足以在段时间内重新找到天使的制造方法！

无论是站在全世界的角度还是站在全人类的角度，淡暮生都是一半的天使，一半的魔鬼。

这就是淡暮生，跟他薄弈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也就是说，在淡暮生的眼中，摧毁天使岛是他毕生的追求，而在这个追求之中，顾以安是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是以，哪怕是重来一次，淡暮生还是会选择继续伤害顾以安，以达到他的最终目的。

薄弈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在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但是他绝对不会否认，无论是他还是淡暮生，他们都欠她，欠她太多太多。

这也是为何，淡暮生明明想要她想得要命，却一次次地忍住。

只因为，那是他所能给予她的，唯一的温柔！

而今，淡暮生为她考虑好了一切，甚至不惜用赌约来束缚薄弈，使得薄弈必须答应帮她。

其实根本不需要这样，即便是没有赌约，薄弈也一样会帮她。

只因为，他们都欠她，欠她太多太多，多得数不清，多得还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