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之战（十二）

无数的清军人马自东方大路源源而来，一眼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人头滚滚，各种各样的旌旗无边无际，闪耀着寒光的兵刃如同树林一般。直看得滁州城头的民壮们暗自心惊不已，很多人当场吓得呆住了，连自己该干什么都忘记了。

“大家不要慌，俺跟大家一样，也曾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耕种汉子，只想守住家中一亩三分地老实本分地打出粮食来养家糊口，从来不曾招谁惹谁，但鞑子清兵来了，却使得俺家破人亡，为了报仇雪恨，俺才跟着杨总司令去杀鞑子的！”钱火生见城墙上很多人被清军人多势众就吓呆了，便出来安慰大家，想到妻子的惨死，不由得眼圈都红了，但见很多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稍稍控制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鞑子清兵来滁州这里，就是要烧杀抢掠来的，大家的家园都在这里，要想家园不被鞑子清兵破坏，大家就要挺身而出，将清兵打回去。那几个清兵怕个什么鸟？老子就跟杨总司令杀了鞑子的什么郡王勒克德浑！不管鞑子怎么凶残暴虐，他们都是骨肉做的，也是两个肩膀顶一个人头，别说钢刀砍上去能砍掉脑袋，就是竹签木刺捅上去，一样捅出一个透明窟窿来。在苏州、松江、在南京、在浙南、在扬州，我铁血军大军屡次大败清军，斩首几十万具……”

夏完淳想不到钱火生在动员民众方面还有这么一手，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见他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有心想配合一下，但又不知从何处插嘴。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杀鞑子保卫家园！”

钱火生竭尽全力吼出了两句口号。

城墙上的很多民众不知道鞑虏与中华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两者的关系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喊这个口号，但却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家园，保护自己的家人，清军在扬州、江南各地烧杀劫掠，早已令他们恐惧不已。现在有人领头，为了保卫家园，他们决心要与清军周旋下去，或许他们的家人还会有一线生机。听到这个口号，在钱火生、夏完淳的带领下，吼叫起来：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杀鞑子保卫家园！”

“哎哟！滁州城头那边跳大神跳得好热闹啊！”

在清军中，根本没有什么动员民众一说，就是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之类的大道理，在这些只懂得屠杀的野蛮军人心目中，还不如一把小匕首好使呢。滁州城上士气高涨，听到的清兵还以为是一些神棍神婆在跳大神蛊惑人心而已，这在过去攻略明朝城池时倒碰到过不少这种情况，但最后还不是沦陷在大清八旗军的屠刀之下，因此清军哨骑们对此不屑一顾，甚至连这种情况都懒得向上官那里禀报上去。

清军前锋主将徐得功，此时已到了滁州城外，也听到了滁州城头的吼叫，但不知道那是在吼叫什么话语，跟其他清兵一样，也以为那是一些神棍神婆在蛊惑人心而已，没对此作任何的正视。现在，徐得功只顾着对滁州城张望，在他看来，以滁州城墙上忙碌的那些民壮，以他旗下的汉军旗、绿营，只要砍伐树木制作一些云梯、冲车之类的攻城器械，冲上城墙去，不过一天时间就可以拿下来，彻底踏平滁州城。

正当徐得功正沉思的时候，一骑快马疾驰而来禀报，说滁州南面有一支两千人左右的人马正向滁州城挺进、企图进城的消息。

几乎不需要任何思索，徐得功就作出决定：立即派出人马，打垮这支企图靠近滁州城的杂牌，以达到打击滁州守军士气的作用。

可是，还没等到徐得功下令，又有一骑快马疾驰而来，向他禀报说，滁州城的北门、西门并没有关闭，有一些百姓正从城门蜂拥而出，估计是听闻大清王师来了，赶紧逃难去了。

“哈哈哈！跳了大神又能怎么样啦？我大清王师从东面来，他们就从北面西面逃难。难道还是他们要学诸葛亮孔明摆下空城计？这样我们就不敢冲进滁州城去了？”徐得功听了哨探快马禀报后，哈哈大笑起来，装着很风趣地调侃了一下，立即改变想法，下令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派汉军旗一千精锐人马为前导冲向北门西门扑城！”

自从投降了满清以后，徐得功不知在中原各地打了多少仗，不知亲身经历了多少次明军防守的城池因守军、难民弃城而逃，而被清军攻陷的情况。今日滁州城有些许难民打开城门跑出来，徐得功认为那是很正常的情况，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根本没有往守军会使诈方面去想。当即就作出决定，要弃滁州城南面来的的援军不顾，从北门或西门冲进滁州城去，连那攻城器械都懒得去打制了。

在往滁州北门疾驰的时候，徐得功腹诽不已：都是那个洪承畴不好，忽悠阿济格主子出动二十万大军杀奔滁州而来，哪里用得这么大费周章浪费钱粮，只要随便出动一两万的汉军旗绿营给他徐得功带领就可轻松拿下这小小的滁州城了。

清军骑兵如同一群红了眼的饿狼，自东面扑向北面、西面。

“快关北门，封闭清军扑城的道路！”钱火生看到清军终于被引诱出动了，急忙传令收起吊桥并关闭城门。

北门的吊桥在清军赶到之前便吱吱呀呀地吊起来了，城门也轰隆一声彻底关上了。

眼见一步之遥就功败垂成，徐得功有些懊恼，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判断：“守军这是要引开我们的注意，接应南面的援军进城？”

可当徐得功和清兵要冲到护城河朝城内发射箭矢发泄的时候，又有滁州城西门的哨骑快马赶来禀报：“我们的哨骑快马已从西门冲进滁州城里去了！”

“哈哈，已经进城了！”徐得功顿时大喜，将刚才的忧虑全部抛之云外，一勒马头对部下吼道：“走，快从西门进城吃香喝辣去！”

当大队清军冲到西门时，发现城门大开着，已有二三十个哨探已砍断吊桥的绳索，冲进瓮城里去，或正在与城内少量守军士兵展开格斗，或开始清理第二道城门附近的杂物，只等着后续清兵赶到，便可杀进滁州城内去。此时城墙上则到处是慌乱的人群四散奔逃，在清军眼中，只要他们冲进城去，不管是汉军旗还是绿营，都能轻松拿下整个滁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