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底线

澳门某海岛废弃渔村

“错！话不是这么讲的，我虽然不是研究法律的，不过也知道当事人的口供，是可以作为无罪的直接证据的！”江叶林这话不说还罢了，一说叶成欢更不信了，摇着头道，“叶公子你说话最好先动动脑子，阿强他们四个跟我了三年，别的不说，就这三年里大圈帮行动组办的事，违反濠江法律或者擦边球的伤害案，勒索案就不止一桩两桩的……”

叶成欢心里叹气，尼玛人跟人真不能比，眼前这位纨绔少爷是没吃过苦没经历过底层岁月的煎熬和挣扎，天上掉下来亲戚遗产，像酒庄和古堡这样价值几百万美金的遗产都被他当做包袱和债务，那自己这个大圈帮头目整天打打杀杀刀头上舔血有今朝没明天这生活，那岂不是没法活下去了！

“叶老大，我们就事论事，你那四个手下反骨仔不讲义气，为了他们自己脱身把什么屎盆子都往你这个老大头上扣，我相信法官和陪审团都会看得明白的，如果说他们指正你为首犯和主谋的口供可以作为有罪的直接证据的话，那么你作为被指控对象声称自己无罪的口供，在法律效力上跟他们的口供是平等的，不存在高下真伪之分！”

江叶林作为福利院长大的孤儿高中就辍学没念书，可这不代表他平时书读的少，要知道在潘家园练摊是很考验人耐性和心境的事情，而这位月坛小叶哥差不多属于整天捧着本书孜孜不倦的阅读狂人，从志怪小说到古玩鉴赏，从连环画到苏富比历年瓷器拍卖专场图册，这货的阅读范围是相当广泛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古陶瓷艺术鉴赏这方面成为自学成才的高人。

“切，要么你来当法官或者律师替我辩护，要不然我是百口莫辩，何况这案子本来就是我干的，你倒真敢信口雌黄把黑的说成白的哈，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发家赚大钱呢，你们捣腾古董的商人，是不是惯会把稻草说成金条指鹿为马忽悠人？！”

叶成欢依然摇着头，觉得江叶林的说法纯属自欺欺人瞎掰了是在给自己做套钻，自己这个大圈帮行动组组长凶名在外，何况自己也真不是什么清白无辜的善男信女，这种爆炸案和绑架大案一旦牵扯进去，在四大金刚反水当污点证人的情况下，要脱身可是比登天还难！

“叶老大，你们绑架关小姐的时候，可都是蒙着面的，不知道后来关小姐落到你们手里这段时间，见过你们四个人的真容没有？”江叶林不为所动，依然执着的询问着当时细节。

“那倒没有，我们一得手就把人质的眼睛用黑布给蒙住了，一直到我离开关押人质的地点，我敢说那关家小姐肯定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当然声音肯定是听见了，不过，你别说，光听声音不能作为指正嫌疑人的直接证据吧？”叶成欢这次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绑架案的整个过程，觉得自己还真没在人质面前露过相，心里倒有了几分指望。

“这不就结了？人质是绑架案的直接受害人，若人质不能直接指正你就是绑匪之一，光凭几个当场落网的手下的指正，完全不构成你是主谋和嫌疑首犯的证据链，警方的记录反而能证明，你不在绑架关押人质的现场！”

江叶林一拍大腿，一脸的喜色急着道，叶成欢将信将疑，迟疑了半晌，却依然摇着头道，“叶公子，我承认你挺能钻空子的，不过事后跟葡京大酒店你这边送信、打电话勒索赎金谈条件的都是我本人，澳娱和葡京那边我相信肯定都录了音了，这可是板上钉钉言之凿凿的证据了吧？这个证据怎么推翻？！”

“非也，非也，叶老大，你和我们的通话虽然被录音了，可是第一录音不能作为直接证据，第二录音甚至不能作为间接证据，因为不能排除录音被剪辑加工拼接篡改的可能，这在技术上是很难排除的，而且，根据我的记忆，电话里你的声音是用过变声器调整的，听上去不男不女很是呆板难听，这种变了声的录音更没理由作为指正你的证据！”

江叶林这话一说，叶成欢心里才算第一次开始活泛了起来，嘀咕这眼前这位叶公子忙着替自己脱罪，到底是想耍什么阴谋手段用缓兵之计啥的呢，还是想忽悠自己自投罗网替他省了8000万赎金和被撕票灭口的危险？！

“我看这事太玄乎了，我不可能把自己的安危和身家性命寄托在法官和陪审团一时糊涂上面，都知道这案子是我主谋领着人干的，公诉人到时候起诉恐怕就是走个过场，这案子不是找替罪羊的事情，压根就是要把我这个主谋绳之以法，甚至不排除借着这个机会屈打成招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把那些陈年烂谷子的积案都栽赃到我头上，我可不敢冒这个风险！”

叶成欢觉得自己的心被眼前这枫叶国来的纨绔公子给忽悠的有点乱了方寸，隐姓埋名亡命江湖一辈子见不得光，和洗白白上岸当一个30出头的富家翁衣食无忧在海滩上晒太阳，这两种生活选哪一种毋庸置疑，问题是，现在回头能来得及么？怎么听着都觉得太玄乎了，这位叶公子根本就是忽悠我自投罗网，谁来保证他不是挖了个坑等我自己跳下去？

换了别人，自己是穷凶极恶不择手段的绑匪，要凭空勒索对方8000万港币，这种情况下，这位事实上的被勒索对象会跟自己不打不相识成为莫逆之交？会想法设法替自己脱罪再把几千万的赎金以股权的形式正大光明的奉上？天下有这种人存在么？若有的话一定是疯子！

“事在人为，江湖风险回头是岸，叶老大，别的我不敢说，你绑架我这件事，我绝对不会报警，只要我获得自由，谁敢说你是绑匪我是人质，我们就不能是朋友一起坐汽艇出海遇险在海上漂流了几天，成为生死莫逆之交？你说我那8000万港币是给自己的朋友去发展创立新的人生好，还是作为赎金给亡命江湖的绑匪勒索去从此成为他被人追杀全世界通缉的证据和理由？你说我该怎么选？这用得着想么？！”

江叶林说这番话的时候，可谓情深意切诚挚之极，叶成欢这种铁石心肠的绑匪，听了都不免动容，不过动容是动容，叶成欢还真不敢相信，都说有钱人都是当面吹的天花乱坠，翻脸就能不认人的主，这位叶公子现在是阶下囚，都敢这么信口胡诌的把自己往沟里引，真要信了他，那我叶成欢这二十年江湖岂不是白混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叶成欢脸上还是浮现了笑容，一咧嘴道，“我说么，叶公子，咱俩要不是因为这次，没准还真能成为朋友，可现在我是不敢想，你是人质我是绑匪，这就是咱俩面临的客观现实，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后半辈子的幸福，寄托在法官和陪审团的恻隐之心上，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你放心，只要我能拿到8000万赎金，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替我操心了，我说到做到，出来混图财天经地义，害命那是伤阴德的事情晚上我会睡不着滴！”

“错了，叶老大，区区8000万港币，在我眼里还真不算什么，不过我不希望这8000万成为你后半生的阴影和负担，那种见不得人听风就是雨胆战心惊的亡命生涯，难道是未来的追求么？我愿意花这8000万，但不希望因为这8000万让你成为一去不回头的通缉犯亡命天涯，我从小的想法跟一般人就不一样，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相信你的良知还在，做事也有分寸，既然如此，为什么一样是8000万，不能争取一个更好的皆大欢喜的结果呢？！”

江叶林这番话差不多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叶成欢同样被感动的不轻，这家伙沉吟了半晌，艰难的道，“叶公子，像我这种在道上混的人，被人出卖的次数多了，未免就打草惊蛇杯弓蛇影，轻易不敢再相信别人，不过刚才你这番话，我还真就有点信了，可是我已经说了，我12岁钵兰街出道，纵横港岛濠江凡20年，混到现在再要回头，就是我想，别人也不信！”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叶老板，若你真有心向善，一切包在我身上，你别以为我是信口雌黄的唬弄你，我问你，当时你是不是提前引爆了那个垃圾桶？！我猜原因是当时远处有一群带着孩子的游客沿着街往垃圾桶方向靠近，你怕他们走近了会误伤，这才提前引爆了对吧？！我的观察力怎么样？”

江叶林这话让叶成欢吃了一惊，自己当时确实是仓促的引爆了那个路边小炸-弹，原因也确实是因为一群内地带着毛孩子的游客出现在了远处，当时正在靠近这边，若等他们走进了，未免投鼠忌器怕伤及无辜，其实绑匪也好歹徒也好，灭绝人性的毕竟是极少数，类似叶成欢这种自诩江湖罗宾汉小李飞刀的主，等闲不愿意伤及无辜，这也是他当了三年大圈帮的行动组组长，追债和绑票的底线也就是切个小指头这种事情，要人命的事情还真没肯去干过！

要不然四大金刚不会那么服气他，盗亦有道，替高利贷追债天经地义，有些人借高利贷的时候就没打算自己能还过，不杀鸡儆猴肯定不行，但是做人做事要有底线，叶成欢的底线就是不伤及无辜，或者说，尽量不伤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