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衍保持着跟谢如芸对视的姿势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得唐筝都不耐烦了。她正想伸脚过去踹一脚，魏衍之就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她。

“干嘛？”唐筝语气不好。

魏衍之不说话，定定的看着她。他明明没有开口，可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眸里，却仿佛盛满了千言万语。这样的眼神，唐筝隐约记得她是见过，在她悄悄尾随在师兄身后，跟着他去见那个来自苗疆的少年时，他就是这样看着那人的。

“阿筝……”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叫她。

“嗯？”唐筝虽然有些不耐烦，还是回应了他。

魏衍之站起身来，一步步朝她走来，在她身侧蹲下，而后伸出双手，猛地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拥住。“阿筝……阿筝……”他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从谢如芸所经历的前世里得知自己的际遇。也许就是从那夜踏出公寓楼的时候起，他的悲剧就开始了。被感染后变成丧尸，从前的一切被抹去，受进食的本能所驱使，扑向曾经的同类。也许，造成父母死亡那次丧尸袭城，就是他在背后推动的……

今生，命运的轨迹因为这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孩童大小的少女的出现，发生了改变。他不仅活下来了，甚至比大多数人要活得好，因为她几乎替他挡掉了所有的血腥与残酷。一个大男人，因为一个小女孩儿的庇护才能活下来，这是一种耻辱，可是，因为依赖的对象是她，魏衍之竟然没有觉得耻辱，有的只是愧疚。他的女孩儿，他不仅没能保护她，反而需要靠她庇护。

“喂，你怎么了？”如今的魏衍之早已不复初见时的孱弱，消瘦的身形不再无力，他收紧双臂的力道，足以让唐筝觉得难受。

看着少女单纯的疑惑目光，魏衍之难得心底生出一丝苦涩。十四岁的少女，生活阅历却如容貌一般，只停留在八九岁。可以想象，等她开窍，会是一个怎样漫长的过程。不过，再长的时间他也会等，这也许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次心动，不管起因是什么，他绝不放手！

“阿筝……”魏衍之将头埋在她颈间，便舍不得离开了。

唐筝的耐性被他消磨得差不多了，咬牙警告道：“你再不放手，别怪我揍你！”

魏衍之闻言，轻笑一声。

那种湿濡的感觉，终于折断了唐筝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她想也没想的就照着魏衍之的肚子一脚踹去，好在朝夕相处几个月的时间，多少有了点感情，她才没下去死手，腿在踢上他身体的瞬间卸去了不少力道。

饶是如此，魏衍之也被踹出去了小一米的距离。

“咳咳……”魏衍之捂着肚子，低垂着头，咳嗽个不停。

唐筝先是觉得解气，心想她已经警告过了，是魏衍之自己不听话的，活该！可是见他咳嗽了好半天也不止，唐筝便有些担心，心想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她走过去她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问道：“真的很痛吗？”

魏衍之不答话，咳嗽得更厉害了。

唐筝抿了抿嘴，伸手去轻轻扯他的衣袖：“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顿了顿，终究是没有把“不听警告”几个字说出来，她蹲下身去，想要去查看他的情况，冷不防刚才还咳嗽个不停跟要死了似的人，一下子抬起头来，捂着肚子的手也飞快伸过来，拦腰搂住唐筝，接着他站起身来，顺势带得唐筝身体离开地面，抱着她转了两圈才停下。

看他如今这样子，唐筝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被骗了，恨不得想打他一顿出气，但是想到他身体一向病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打伤了哪里，才是麻烦。这时候唐筝便不由得想起了唐家堡的同门以及江湖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谈得来的朋友，跟他们动手的时候，从来不需要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

想到这，思绪便由不得自己控制了。

青山环绕间，唐家堡壮阔奇骏的楼阁建筑，安史之乱之前，长安城中繁华笙歌，扬州瘦西湖畔忆盈楼，杭州西湖边上最富有的藏剑山庄……

尽管所见有限，但那是她生长生活的土地，无论身处何地，抬头都能看见大唐的天空……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唐筝脑中所思所想，魏衍之只见了些许，脑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始终隔了一层纱。

“嗯……”

魏衍之跟唐筝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几乎是同时扭过头去看。

谢如芸躺在地上，睫毛颤动个不停，挣扎着想要醒来。

唐筝想起当初在地下超市见到的那一幕，心里总觉得不稳妥，看了看魏衍之，问道：“要怎么处置她？最好在她醒来之前做决定，因为我曾经见过她凭空消失，是真正的消失，而不仅仅是隐去身形，根本无处可寻。”

听了唐筝的话，魏衍之便想起了谢如芸记忆中那个恨之入骨的梁思琪所拥有神奇物品随身空间。

“杀了。”虽然不清楚她是怎么将原本属于梁思琪的东西弄到手的，他也的确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但对他来说，这个女人是个变数，他如今的异能不足以支撑着他继续去探查她的记忆。他困不住一个拥有可随意进出的空间的人，一旦被她逃了，想要再抓住简直难如登天。

随身空间的确是很诱人的存在，但相比起这个女人可能会带来的变数，他宁愿牺牲前者，也要将后者扼杀在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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