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当然更善于察言观色，一听见皇帝如此说，立时便是行礼，“天下胡人，却也无不诚心归附我天朝大唐，正所谓四海归心、天下一同，这都是皇上不世的伟绩丰功！”

李隆基闻言大笑。

张九龄黯然，上望皇帝，下望奸臣，只能颓然叹息。

这多年的宦海沉浮，张九龄又如何不知自己方才终究是说错了话呢？虽然大唐皇室拼命崇敬道教，说自己乃是老子李耳的后代，但是却又如何能抹杀皇室成员的胡人血统？他方才说安禄山乃是胡人，不可深信，其实已经触动了皇帝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经！

这样的话，当年李隆基刚刚登上帝位的时候还能听得；如今听来可能只是刺耳了吧。

大唐盛世已经做就，又还需要他张九龄这种不懂谄媚的铮臣何用！

张九龄与李林甫并肩走出莲花宫，李林甫得意地望张九龄，“张大人有所不知，那位胡人安禄山，不日之内就将进京面圣了。”

张九龄不待见的胡人，皇帝却越发感兴趣起来，竟然下旨召他入京！

张九龄咬牙拂袖，“老夫诤言不入君耳，不过李大人倒是听老夫一言：将来乱幽州者，必此胡也！”

张九龄紧走几步，拂袖而去，再不肯与李林甫并肩同行。

一个月后，张九龄被免相位，黯然告老返乡。李林甫终于如愿以偿晋位丞相之首，权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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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话不提，且说莲花宫。张九龄与李林甫去了，李隆基只觉心浮气躁。

不知从哪一天起，许是四十五岁之后，许是服用了丹药之后，许是得了那幅宝图之后……总之每每听见国事，他便再没有曾经的龙精虎锐，反倒只觉心烦。

他这一辈子，都在为了这个天下。如今天下太平，他只想享受几天属于自己的安宁。

侧眸望宫外，飞雪更急。玉真却还迟迟不来。

却忽地只觉眼前一花，瞥见雪花簌簌里似乎有一个艳装的女子走过宫门去。

那般的艳丽，应该不是玉真，反倒应该是杨玉环！

李隆基心中咯噔了一声，自己急忙否定自己——杨玉环早已形如槁木，怎么可能会是方才眼前所见的丰满浓丽！

再说，她本该已经，已经……难道是高力士那老奴才也是老眼昏花了，做的事这样不彻底？

心下一寒，李隆基便忍不住奔向宫门去，遥望飞雪天地。

清凌凌，却听得一声甜美轻唤，“皇上……”

李隆基一震，眼前还哪里见得什么艳装女子？急忙回头去望，天地飞雪里，玉真静静含笑。

李隆基神思略有恍惚。越发不敢确认方才他看见的只是一个幻影，还是真的是有酷似杨玉环的人走过。却不是玉真，因为服色全都不同。

高力士见皇帝眼神浮动，急忙走上前来。阖宫上下，最了解李隆基的还是高力士。高力士扶住李隆基的手臂，“皇上，玉真娘子可来了呢。皇上是等得急了，这才出门来相迎吧？”

身为帝王，怎么能说跑出宫门来就跑出来呢？

李隆基也是急忙搪塞，捉了玉真的手，“是啊，玉真，你可让朕好等。天冷路滑，你走得慢了，是吗？”

玉真含羞一笑，眸子转过宫门外那一丛已经只剩枯枝的花林，“玉真错了，皇上责罚吧。”那一丛花林如今看来满是寒枝，曾经却是开满了国色天香的牡丹呢。据说，那位艳绝天下的杨玉环便是最喜爱牡丹的呢。

天地飞雪，却更显得玉真面上那一抹娇羞妩媚动人，李隆基不由情动，一把拥住玉真的腰，将玉真横抱起来，“好，朕定要重重罚你！玉真，你可不许喊痛……”

一众宫人全都含笑垂首，玉真也是娇羞不已。没人看见，就在玉真含羞带怯地抱住皇帝脖颈的刹那，她与入画之间交错过一个眼神。

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玉真身上只着白纱轻衣，身在温泉水里，被纯白水雾笼住。李隆基也是不耐地入水，便急惶惶地来摸玉真。

玉真娇笑，闪躲避开。

莲花汤虽然只是一个沐浴之池，却因为是皇帝专用，所以面积极是阔大，几乎占据整面宫殿，两人纵然在一水中，玉真却也还是有闪避的余地。

李隆基越发急迫。玉真的天生妩媚，再加上她身子里受了温泉之气而氤氲散开的异样香气，简直将皇帝逼疯！皇帝隔着水雾望去，但见玉真云鬓松慵，玉肤染红。更让他喉头激跳的是，玉真身在白衣之下，可是胸尖那两点粉红却是隔着湿透了的白衣清晰可见！

李隆基情动，柔声召唤，“玉真，快来。”

玉真咬牙，她越发确定了李隆基身子里已经积了丹毒。男子本是阳体，阳气充盈，当男子情动之时就更是阳气亢奋，可是这是天生自然，不会对男子有太大的损害；可是此时的李隆基，鼻孔里已经隐隐有了血痕，显然他的五脏六腑已经被充盈得过分的阳气给损伤了！

这正是服丹之症，过于贪婪所致的阴阳违和……丹毒入了心肺，纵然皇帝面貌上越发青春，但是他的身子其实已经受到了极重的损害。

玉真心下已是颤抖：那些以丹药入贡的人，哪里是在帮皇帝长生不老，根本是在以长寿之名毒害皇帝！

就如这外表看起来繁花似锦的大唐盛世一般，其实早已从内里产生了腐坏，只是暂时从外面还没有看出来而已。一旦腐坏累积到了一定程度，那将是无可逆转的危机！

玉真紧张地握紧手指。她此来，她故意逗引皇帝，为的不过是证实自己心中的一个疑问……

在这件事中，青城山的师父终究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是师父不知晓，还是师父根本就是故意将她推入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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