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玉真冲入青云子的房间，掩上房门，尽力压低了嗓音嘶吼。

杨玉环的话吓坏了玉真。虽然之前也感觉到了青云子与杨玉环之间似有勾连，却也只以为是男女之间的情感之事，哪里想得到青云子竟然在利用杨玉环布下一个惊天的局？！

怪不得师兄这些日子经常会说，“玉真，再忍忍，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怪不得师兄说要带她远远地离开，找一处江南小镇过只有两个人的日子……

青云子正在整理丹药。玉真的低吼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冷静，他缓缓将一枚丹药放入八宝紫金盒，然后静静抬眸望玉真，“我都知道。却也不悔。”

青云子静静站起身来，走到玉真面前来，似乎压抑了一下，却终究放纵了自己伸出指尖沿着玉真清瘦的面庞滑过，“玉真，看看你现在都憔悴成了什么模样。当年你离开青城山的时候，是那样娇美如花。可是却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一点点蚀尽了你的生气。玉真，我曾发誓一生护你平安，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

更哪里只是憔悴下去，玉真的阳寿都已所剩无多！

一想到李隆基最初是想用玉真作为他追求长生不老的修炼工具，青云子心中便只是恨！

如何能与天子之威对抗？那么如今便是唯一的途径。纵然要为此背负天下骂名，他又如何还能选择？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玉真一天天走向死亡！

更何况——青云子闭上眼睛，心底绞痛阵阵。更何况青城山所有的师兄弟以及师父的性命还都在大师兄广成子手中！

就算青云子自己并不善于观天象，但是他却也能隐隐看到，有王气从东北渐升。大唐虽然强大，但是东北的契丹人已经越发成了气候；更有奚族、室韦（蒙古旧称）、靺鞨（女真古称）等等渐渐崛起。青云子知道，广成子来到青城山恐怕也绝非巧合，一定是有更善于观天象的人早就看出了东北王气的升腾，所以才提前布局，安排了广成子进入青城山，为的正是今日的局面！

安禄山起于东北，如今又是从东北率军而下，看来东北的王气真的要横扫中原了。

他青云子是在推波助澜，可是这一切却也是天道循环，或许天意本是如此。

青云子轻叹，留恋指腹下玉真面颊的柔滑，“玉真，别担心，只要时机一到，我便带你走。远远离开这些纷扰，只有我们两个人。”

玉真一颤，退后躲开了青云子的手指，“师兄，或许真如你说，你我能够有朝一日顺利逃离宫闱去。即便也能够逃开所有的纷扰，能够平静生活——可是，可是你却要将大唐万民丢弃在水火之中！”玉真眸光如火，泪已经落下，“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我却哪里敢承你这样的情！就算玉真能够逃过此难，能够苟活世间，玉真又如何能够对得起天下黎庶！”

玉真转身，笑如静花，“倘若安禄山真的毁了大唐江山，玉真定与大唐万民一同，殉难。”

玉真含笑而去，泪凝于风中。

不，她从来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她只是有自己的良心。与李隆基、安禄山之流相比较而言，她真是普通得宛如一根草芥。但是她却知道，不该为了一己的逃生而陷天下万民于罹难。她自问无力能够力挽狂澜，但是她至少可以一死谢罪。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玉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与大唐命运相关，可是既然命运将她推到了这样的路口，她便也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虽是微末凡人。但是她也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有良心的人。

－

回到房中，玉真只觉肩头又是麻痒。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梨花林中的感觉。

房中幽暗，玉真一拂肩膀之时，忽地怔住——青衣之上，正有一点透明的小身子仰头望着她，两只眼睛闪着红宝石一般的光华。

玉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当日在梨花林中，因为天地光耀，而这小东西又是通体透明，所以她没看清；此时方才确认那日的麻痒，果然是有原因的！

玉真只觉心底点点涌起柔暖的泉，丝丝脉脉地爬上她的眸子，让她不自觉地便已泪落下来。玉真不敢置信地轻声呼唤，“小晶？你是那时曾经见过的小晶？”

与重莲相偕赴京的路上，柔白的荻花丛中，清朗的月光之下，重莲曾经召唤过浮游灵给她看。玉真急得那如烟似雾的幻蝶，还有通体透明的晶虫！

难道，难道眼前的真是小晶？那么，那么安倍月明他，难道安倍月明也会召唤浮游灵？

小晶见玉真认出了它，登时开心得扭起身子来。如果它有小手小脚，一定会手舞足蹈的！

玉真抑不住开心的泪，像是见到了故人一般，忍不住伸了手指到小晶的面前去。小晶微微犹豫了下，然后张开小嘴巴便咬下去——没有疼痛，只有那熟悉的麻痒感犹在。玉真开心轻唤，“太好了，小晶，能够再见到你，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只可惜，就算再度看见小晶，却再难见到那绝色的男子。虽然玉真心里其实也明白，安倍月明定然与重莲有关，说不定也会是他们青丘的族人，但是——却终究不再是重莲。

那日军队将重莲的尸首送回长安时，是她亲自一点点将重莲面上的血污擦净。所以纵然安倍月明再与重莲相似，她却也知，她心中的那个人是再不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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